佟清逸和知府夫人谈好条件之后,便在正厅等着芳芳和春杏被接过来。不多时,两个丫头便被带了进来。
“姐姐!”芳芳立马扑入佟清逸的怀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刚才,那个黄老爷派人去叫我了,我好害怕!”
佟清逸拍着芳芳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一切都过去了!”边说便抬手招呼立在一旁的春杏过来,此时的春杏也已泣不成声,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姐妹三人哭作一团。
“好了,你们三人一起入宫也算有个照应,那皇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们好自为之。事不宜迟,你们连夜就赶往京都,明天就是佟家被流放出京的日子,你们一定要赶在她们入宫之前换回清逸。从现在起,忘了你以前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知府夫人交代完,便安排人手互送佟清逸一行赶往京都。
在马车上,稍一坐定,芳芳就急切地问:“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入宫了?”
佟清逸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之后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佟清逸了,进到宫里,你们一定不要喊错了,还有,你们现在是佟清逸的贴身侍女,芳芳,春杏,入宫之后我们虽然是最卑微的宫奴,但是我们至少还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们离开那里的!”
想到入宫之后又是前路未知,自己的小命还是掌握在别人手上,佟清逸丝毫不敢懈怠:“在那个等级森严的地方,随便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丧命,我们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行差踏错。”细细的交代了几句,姐妹三人都神色凝重,芳芳和春杏都只是十岁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进入龙潭虎穴去讨生活,每个人心里都很紧张,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谨慎,忍耐。
芳芳和春杏已在心里暗暗发誓,进了宫一定要护她周全,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而佟清逸想的是,芳芳和春杏是受牵连才进的宫,说不定过个几年就能求个恩典被赐出宫,至于自己,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行了一夜的路程,第二天天刚亮,佟清逸她们就到了京都昌荣城。现在她们需要偷偷进入户部尚书府,换出佟清逸。看守的侍卫都被提前打点过,佟清逸很快就被带进了府。看到真正的佟清逸那一刻,她不禁感叹命运的神奇,那个佟家大小姐果然和她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就像是亲生姐妹一般。不过那佟大小姐并不感激佟清逸她们替她受过,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和随从匆匆离开。
佟清逸也并未在意,在那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眼里,她们这种平民对她们来说就如蝼蚁一般低贱。她不能要求封建王朝的人和她有一样的众生平等的思想。
不一会儿,来押解她们的官差就到了,为首的管事拿了画像比对了一下:“你就是佟清逸?”
佟清逸学着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礼仪和说话方式,盈盈一拜:“回官爷,正是小女,这一路还望官爷多加照应。”
那官差看着这以前的京都闺女也要低三下四的和他说话,不由得心情大好:“叫我陈四爷就好了,放心吧,佟大人向来对我们这些官差礼遇有加,看在佟大人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的,好了,快走吧,还要回宫交差呢!”
“是,多谢陈四爷!”
在马车上,佟清逸透过窗帘掀开的一角,看着不断倒退的屋舍,街道,百感交集。大崇王朝权利的中心,争权,夺宠,谋杀。。。这些事情可能随时都会在这个地方上演,自己入宫只是一个戴罪的宫奴,不知自己会不会卷入漩涡当中,成为当权者的牺牲品。
“到了,下车吧!”陈四爷的话适时响起,打断了佟清逸的思绪。下车后,早有人等在宫门外。
“公公,人已经带到了。”陈四爷抬了抬手。
“有劳官爷了。你们仨,随我去角门处。”那太监回了一礼,便领着佟清逸等人向前走去。将人带到角门处,候在一旁的一个老宫女将她们三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真寒酸,连个发簪,荷包什么的都没有,真是晦气!好了,随我进来吧。”
佟清逸知道这是入宫检查,防止携带危险物品进宫,这些宫女在这里搜身,若是搜出什么财物来,她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纳入囊中,只是这嚒嚒没想到,堂堂尚书府的小姐居然分文没有,不禁暗说晦气。
佟清逸等人也不敢辩驳,只能默默跟着她。院墙深深,一路路过许多不知名的宫殿,走了约有一刻钟,终于到了一间院落,入目便是朱漆木门,上书“勤工局”三个大字,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绵延至院内门楼下。
“裘姑姑,人已经带到了。”那老宫女一脸谄媚:“本想搜些细软出来孝敬姑姑,奈何这几个小蹄子从里到外实在是干净,姑姑莫怪。”
那被称作是裘姑姑的女人,坐在廊下,手里拿了一杯茶小酌慢饮,并没有出声回应。
佟清逸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年约四十,面容整洁,只那一双秀眉直插云鬓,一看就是一个厉害角色。
“嗯,抬起头来我看看。”裘姑姑不紧不慢道。
佟清逸等三人不敢不从,忙抬起头来。
“听说你是尚书府的小姐?在这勤工局,可不管你之前是小姐还是夫人,你们现在和那些宫奴都是一个身份,我们这些掌事姑姑可不会区别对待,”裘姑姑押了一口茶接着道:“这勤工局,虽然差事辛苦,但是毕竟还能活着不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差事若是完成的好那便罢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惹上头的主子不高兴了,你们的小命随时都会交代在这里,听明白了吗?”
“是,裘姑姑。”佟清逸三人乖巧应是。
“好了,喜巧,你带她们去丁字间,找人教教她们规矩;我乏了,喜兰,扶我回去休息。”裘姑姑缓缓起身,用手轻轻扶了一下鬓角的发簪,唤作喜兰的宫女适时扶了一把,两人施施然离去。
喜巧带路向丁字间走去,一路上向佟清逸等人介绍了一些勤工局的主要职责。
这勤工局是负责宫内一切杂事的地方,宫殿修缮,花园施肥,草木移植,捕蝉驱虫,池塘排污,街道洒扫等等,事无巨细,所以勤工局的差事繁琐又辛苦。勤工局虽然在皇宫内不起眼,但是三宫六院的嫔妃们却对勤工局的尚宫礼遇有加,因为哪位妃子得宠,勤工局就要先紧着这位妃子的差事办,所以在后宫中,在勤工局有话语权,很大层面上说明她必是得宠之人。
“好了,到了,这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她们早上刚当完差回来,现在正在休息,”喜巧打开丁字间的门:“我去给你们领宫服和被褥,你们去找空的铺位坐下。”
丁字间里面有两排大通铺,目测有差不多二十个人,里面的宫奴看见她们进来,并没有言语,该睡觉的睡觉,该绣花的绣花,仿佛她们不存在一般。佟清逸拉着芳芳和春杏到最里面的空位处坐下,旁边一个在绣花的宫奴抬眼道:“你们赶紧休息下吧,晚上还要去当差呢。”
佟清逸赶紧回到:“谢姐姐提点,不知姐姐如何称呼?还有晚上当差具体是做什么呢?”
“别姐姐妹妹的,叫我玉华就行,晚上是去董美人宫里除草,上工之前会有人来送吃的。”
“陈玉华,你可真是老好人呀,你不会还指望着这尚书府的小姐以后飞黄腾达了能拉你一把吧?别做梦了,进了勤工局,这辈子也别想出去了!”另外一位宫奴讥诮道。
陈玉华也毫不示弱:“真想撕烂你那张嘴,王珍,你真是见不得别人一点好。”
王珍还想反击,喜巧正好推门进来了:“吵什么吵,又想挨板子了是不是?小心我禀告裘姑姑,打得你们皮开肉绽!”
玉华和王珍狠瞪了对方一眼,却不敢再起争执。
佟清逸她们领了宫服和被褥,现在正值初夏,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宫服和被褥都是薄薄一层。佟清逸在心里忍不住腹诽,看这样子,估计吃食上也不会充裕。
果不其然,晚上的饭送过来,只有一盆白菜豆腐汤和清可见底的米水。佟清逸逼迫自己多吃一点,要不然怕晚上干活的时候会饿晕过去。
上工的时间为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多的样子,吃过饭的这段时间,房间内不允许掌灯,所以那些绣花的没有办法继续,一屋子的人就在黑暗中静坐等待或偶有一两人交谈几句。
从玉华那里得知,所有的宫奴每个月会有50个铜钱,她有些人会找掌事姑姑买帕子和丝线做一些绣活,再由掌事姑姑托太监拿到宫外换一些钱,经过上面一层层的抽油水,一条帕子绣出来,到自己这里只有两个钱的收益。
佟清逸想,自己是设计出身,外婆是杭州有名的蜀绣大师,她从小跟着外婆学习蜀绣,又对古风的设计颇感兴趣,所以她工作后,靠着这些优势很快在时尚圈展露头角,她或许可以靠这些走出勤工局。
玉华趁着这个时间和佟清逸她们讲了一些勤工局的人际关系。勤工局一共有一位尚宫,三位掌理姑姑和若干宫女,每位姑姑手底下都有一批宫奴,应对不同的差事。今天的那位裘姑姑尚宫面前最是得脸。
不一会儿,喜巧和喜兰过来叫大家出去,准备上工。甲乙丙丁四个房间陆陆续续出来了有一百号人。所有人都有序地排好队,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大家跟在喜巧和喜兰的后头,佟清逸学着其他宫奴低着头,轻提脚步,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一行人有序向前,如鬼魅般消失在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