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
太湖深处,三山岛,医隐庐。
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医隐李惟一紧皱眉头,看着榻上已褪去上衣平趴着的年轻男子,略有惊讶,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名叫苏少卿的少年究竟是何来历,他是如此的年轻却又身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真是世所罕见!他的师承来历想来定是十分的了不起的!
李惟一并未停下手中的银针,长短不一,粗细有别,却都一根接着一根地插入了苏少卿的背部穴道之中,手法奇快,认穴之准,精度把握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
医隐李惟一乃是世上三大名医之一,另两位就是医痴卫西楼和医仙独孤白。医痴卫西楼痴心于钻研医术和毒术;医仙独孤白集古今医学之大成,却是一点都不仙,反而有些俗气,沾染了比另两位更多的俗世尘缘,传说他进宫做了御医,专门为皇室一家看病,所以在江湖中的名气反而不如李惟一和卫西楼的大!
而李惟一以针灸最为擅长,其针灸技能天下第一,世所公认!其二十年前所自制的针灸穴道铜人,既是针灸教学的教具,又是考核针灸医生的模型,还是武林中秘而不传的绝世武功!穴道铜人的高度与正常成年人相近,胸背前后两面可以开合,体内雕有脏腑器官,铜人表面镂有穴位,穴旁刻题穴名。同时以黄蜡封涂铜人外表的孔穴,其内注水。如取穴准确,针入而水流出;取穴不准,针不能刺入。
从古至今,还未曾有一件医学物件能与之相媲美。
李惟一的天才发明为医学进步作出了极大的贡献,不仅江湖中人人人将之奉为圭臬,以其为师。朝廷更是多次征召李惟一入宫做御医,但李惟一却从不应召,步独孤白的后尘。
但由于穴道铜人也同时包含了一套极为厉害的武功,所以也为其惹下了不少的麻烦。很多的江湖中人不知怎地就听说了这个秘密,二十年来不断有人抢夺其穴道铜人,但李惟一的行踪却飘忽不定,难寻其踪迹!
未曾想竟隐居于太湖中的一座小岛上。
顾倾城站在一旁看着李惟一给苏少卿施针,手指紧紧捏着衣角,明显感到身子在不住地发抖,两只明亮漆黑的眸子注视着苏少卿背上的银针,一眨也不眨。
李惟一施针完毕,看到顾倾城如此的紧张,不禁微微一笑道:“傻丫头,你不用那么的紧张,这小伙子的体质不错,内力深厚,想来应该能够扛过这一关的!”
顾倾城稍微放松了一下,说道:“李伯伯,他这样需要多久能够醒来呢?”
李惟一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个还真的是要看他的造化了,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一天,也有可能一个月,甚至一直都醒不来都有可能的!”
看顾倾城刚放松的身体又止不住地颤栗,李惟一又接着说道:“但这些只是全凭他自己的意志,并未谈起外力的辅助。”
顾倾城眼中突然又一亮,急道:“何为外力辅助?要如何进行外力辅助呢?”
“如果我救治病人,只靠他自己的意志去抵抗,去自我修复,那我岂非也是浪得虚名了?”
李惟一接着说道:“曾在一百多年以前,当时大虞初立,江北甚至长城以外千里之地都还是我大虞的土地,那时司天监有一位旷世奇才,以天象融入医学,练就了绝世神功。但此功法却有着极大的危险,需要打通周身之穴道,并将全身功力散去,其中痛苦可想而知,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差池立即便会轻者残废,重者当场死亡!那人的确也是旷世奇才,不仅医学、天文冠绝于世,武学天赋亦是惊人,如此功法竟然给他练成了!”
顾倾城听他突然讲起来了故事来,稍微一思索便已知他所说的一定与今日救治苏少卿有所关联,便问道:“李伯伯,这是一种什么武功竟如此的邪门儿?”
“先天无极神功!”
“先天无极神功?”顾倾城吃惊道。
“对,先天无极神功!”
顾倾城沉默了许久说道:“我曾经听家父说过这套武功,但是据说从来都无人能够练得成!”
李惟一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自从这套武功出世以来,只有创造了这份武功的人练成了,除他之外,近一百年来但是想练这套武功的人不是走火入魔发了疯,成了残疾,甚至死亡,再不就是压根就连第一层都练不成!”
“那岂不是根本就没法练成了呢?李伯伯可是想以这套武功来救治他?”
“是的,十年前我在无意当中得到了这本绝世武功秘籍,曾经拿与你父亲鉴赏,以你父亲的武功却也只能练到第五层,而此神功九层!他说每再进一步都势必登天,可见此武功的难度!但这却是能彻底救治他的最快捷办法,而且我配以针灸铜人上的心法,成功率会大大增加的。不过其他更为稳妥的办法倒也有,但那可能会使他真的成为一个平常人,再也不能拿刀握剑了!”
顾倾城眼中闪过了一丝希望,黯然说道:“李伯伯,即使他以后再也不能动了,不能说话,不能看我,我也愿意一直陪着他,不希望他出事。”
李惟一叹了叹气,心中也是一阵悲痛,这对儿年轻男女是如此的重情重义,我一个人躲在这里,不知道她还好吗?也许当年真的是我错了!
李惟一试探着问道:“你确定要这样吗?要是他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废人,恐怕一时接受不了的!”
顾倾城低着头,流着泪答道:“是,总比冒险好得多,至少保下了一条命。”
就在这时,苏少卿的手动了一动,眼睛极力的想要睁开,身体不住地乱动。李惟一说道:“他已经有了意识,怕是听到了咱们所说的话。这事还须征求他的意见才是!”
顾倾城紧紧握着苏少卿的手,不停地说道:“你,你,少卿哥哥,你想说什么吗?你别着急,我懂得你的意思,可我不想你出任何的事,哪怕有一点的危险都不想。”
苏少卿的手也紧紧地握住了顾倾城的手,紧紧地握住,眼睛却依旧没有睁开。
顾倾城懂得他的意思,紧紧咬着嘴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幽幽地说道:“少卿哥哥,我听你的话,我一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苏少卿听到这话竟然一下放开了顾倾城的手,身体也不再乱动。
顾倾城松开苏少卿的手,转过身来对李惟一说道:“李伯伯,就按照你说的方法治疗吧,如果他万一,万一……”顾倾城说不下去了,又不停地流下了泪。但她后一句却说得斩钉截铁!
“我也不想活了!”
李惟一安慰她说:“丫头,你别担心,你要相信你李伯伯的本事,这套先天无极神功虽然难练,但是运用得当却是比神药更灵!而且以后对他的武功会更有益处,比现在强上一倍也不止!”
顾倾城看着苏少卿,喃喃地说道:“我不期盼他的武功能练到多高,只愿一切都能顺利!李伯伯请您开始吧!”
李惟一走上前去,拔出了那些银针,每根银针上竟然都流着黑血。李惟一轻轻擦拭掉银针上的鲜血,从怀中拿出一本泛黄的书本,正是那本先天无极神功的秘籍。每翻开一页,李惟一便在苏少卿的穴道上刺入一根银针,起初很快,后来越来越慢,到最后竟然久久不下针。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最后一针才缓缓地刺下。
顾倾城站在旁边看着李惟一施针,一直都是静静地,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李惟一最后一根银针下去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李伯伯,他怎么样了?”顾倾城貌似冷静,语气中却充满了不安和紧张!
李惟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说道:“我已经将我这些年的钻研成果全部都运用上了,很成功,但是最后能否醒来就真的要靠他自己的毅力了!”
顾倾城此时竟是无比的平静,喃喃的说道:“无论最后怎样我都会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