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临风三人一路前行,谈论着所遇惊险之事,每到一地,处处留心。
一日,三人来到一河边,阳光和煦,清水莹莹,河岸只见一农屋独立,炊烟袅袅,衣物风中飘动。
“好久没见到这般和煦之景,惬意至极。”柳依依喜露笑颜。
“对啊,在垂泪谷定然看不到这等风光。”谢篱道。
“多日的身心俱疲,一到此处,便消失殆尽。若哪天不问江湖之后,能过此隐居生活,倒也逍遥。”柳临风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听闻柳临风如此一说,柳依依也是满脸憧憬。
“你们看,那一户人家门前立有一人。”谢篱道。
柳临风一看,果然河边那一房屋门前站着一妇人,只见她远远招呼道:“几位过客不知欲往何处,赶路劳累,不如来我农家小舍歇个脚?”
“五哥,当心有诈。”柳依依慎重道。
柳临风道:“明白,见机行事,你们两位也须当心。”
柳依依和谢篱点了点头,便随柳临风向那人家走去。
待三人走近,方看清那妇人之貌。年约三旬,一身农装打扮,虽然双手枯瘦,但面容饱满,若是打扮一番,也不甚美丽。
“大姐,你好,我们三位路过此地,见到这里风景秀丽,故多观望了一会,多有打扰。”柳临风道。
那位妇人上下端详柳临风三人,微笑道:“三位年轻人貌美俊俏,英气不凡,看来不似一般人。我这鲜有人来往,三位有缘路过,不如进屋歇息会,不然前面也没个休息处。”
“好。”柳临风应道,并使眼色给柳依依二人,让她俩当心些。
屋里坐下,那妇人便端上些果食。
柳临风不敢轻食,道:“谢过了,我们还不饿。对了,请问下大姐你叫甚名,我们也好有个称呼。”
那妇人道:“哦,叫我明烟就行。几位不知从何而来,向何而去?”
柳临风三人犹豫不语,不知说与不说,因不知此人是敌不是。
那妇人忙笑道:“既然不便说,那就不必答。看来几位身上也有非常之事,前路漫漫,一出发,便无归途。”
柳临风道:“明烟姐,此话怎讲?”
明烟道:“你们尚不知此路通往何处?”
柳临风道:“我们踏上这未知路,只为寻已知人。明烟姐,此间风景独好,不知过得是否快活?”
明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尘世纷扰,好与不好,存乎于心。我来此处住,也快五年了。几位吃点东西吧,也不知能否行到终点。”说完,明烟自己先拿些水果吃起来。
柳临风三人看这情况,不好推却,也挑些吃。
“明烟姐,我们听闻这边一带有一神秘组织,不知你可知些消息?”柳依依问道。
明烟道:“嗯,确有耳闻,只是我也未曾亲眼见过。几位莫非是去加入该组织?”
“不不,我们去寻一人,只是听得与该组织有关。我想明烟姐在这住得多时,或许知些消息。”柳依依道。
“据说就在此间往北一带,只是我也许久未涉江湖,不知真假。”明烟道。
明烟这一回答,多少给了柳临风三人一些希望。看来此处来得没错,越往前,越接近真相。
“明烟姐,你说来这已有五年了,那五年前这里可曾发生过甚事?”谢篱想起爹恰好失踪五年,便问道。
“五年前?我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时来往之人较多,至于发生些甚大事,我也记不清。”明烟道。
谢篱略感失望。
“我倒好奇,你们能到此处,必然会经过雷家庄,雷家庄主为人阴沉心狠,一手暗器闻名江湖,你们是如何过了雷傲那一关?”
柳临风笑道:“我们纯属运气较佳,雷庄主也不是那些狡诈之人,不然我们三人早已命丧雷家庄。”
“可是,这些年,很多侠士惨死在雷家庄,导致到此之人才会这般稀少。”明烟道。
柳临风想起白玉煞,也慨叹一番,庆幸自个能全身而退。
众人正谈论间,只见一粗犷汉子推门而入,他见屋里坐着三位来客,瞬间一愣。
“这位是我丈夫,名叫颜暮。”明烟介绍道。
柳临风三人起身抱礼道:“见过颜先生。”
颜暮抱歉道:“各位随意,我忙些农活。”说完,便径自干活去。
“明烟姐,你们二人过得可像神仙生活了。”柳依依略带羡慕口气道。
“哪里,生活吧,将就着过。”明烟道,“几位先坐会,我交待丈夫一些事。”
“好,请便。”
明烟便离去,留下柳临风三人。
“柳公子,我看还需当心明烟这人,我爹五年前失踪,她们恰好五年前搬来这里,过于巧合吧。虽然看似善类,但也不可不防。”谢篱道。
柳临风会心一笑,道:“谢姑娘此话有理。我看他丈夫颜暮,也不像一般农人。肤色不黑,眼神锐利,看身上线条,像是练武之人。”
“柳公子细心至极,谢篱佩服不已。”谢篱赞道。
柳临风听她一赞,脸泛红晕,只能一笑化解。
“五哥,明烟已去良久,会不会有诈!”柳依依提醒道。
柳临风右手一拍桌子,道:“我们赶紧离开这。”
说完,三人急匆匆推门而出。
刚一出门,便看到明烟快步归来。
“三位为何这么急着离开?”明烟问道。
“明烟姐,我们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久留,怕是不能再多陪伴,他日若有机会,定来拜会。”柳临风语气坚定道。
明烟看柳临风坚决要走,也不多言,道:“那三位一路保重。”我送你们一程。于是,她左右手各牵着柳依依和谢篱,一同往桥上走去。
柳依依和谢篱看明烟这般亲切,心中愉悦,自然轻松地边走边聊。
四人走到小桥中,忽见一人现于桥头,一顶斗笠盖住脸,手中一根长杖。
“一遇夺命杖,不问几人归。”那人吟道。
柳临风一惊,回头喊道:“柳妹、谢篱当心,是‘夺命阴阳人’!”
可惜已晚,柳临风看到柳依依和谢篱已经不能动弹,明烟已经点了她两穴道,二人眼神惊惧不已。
桥头那人摘下斗笠,就是颜暮,只见他一边向柳临风走来,一边道:“柳公子居然识得我们?倒是见识不少。”
柳临风望着柳依依二人身旁的明烟,手里也多了一根杖,只见她冷笑道:“柳公子反应倒是快,可惜还是晚一步。”
柳临风定过神来,道:“想不到夺命阴阳二人居然藏身此处,我曾听得三哥提及二人,一人一杖,男者阳杖,女者阴杖。当年二人未成名时,是为昆仑派同门师兄妹,只是不知何故,二人逃离师门,创立阴阳杖法。据说二人联手,威力无穷,当年昆仑派掌门还重伤于二人之杖法之下。”
“柳公子所言不虚,此桥之下,不知埋葬多少名侠义士,小河流,流不尽的白骨鲜血。”颜暮道。
“可怜柳公子年少英杰,如今却也要命丧于此。好好的大千世界不去享受,为何来此送命?”明烟道。
柳临风手中无剑,柳依依与谢篱一人一剑,皆在她们手里,柳临风思量片刻,道:“如今我们已束手待毙,死之前,两位不能让我们知道你们究竟是为谁效力?前路究竟有些什么?也好让我们死个明白。”
“既然柳公子想死个明白,那我们透露些信息也无妨。”明烟道,“此间以北,确实有一神秘组织,我们二人早年便加入该组织。你们要去的百枯城,尚不是组织据点。只是你们再也去不到那里,即便有机会涉足彼处,凭你们三人,也是死得更惨。”
“该组织叫甚名?头领是谁?为何你们为此卖命?”柳临风一连三问。
“哈哈,柳公子,不必多问,知道再多,到了阴间也无用处,乖乖领死吧。”颜暮横握长杖,面容阴冷,缓步走来。
明烟也正欲起步,柳临风忽道:“且慢,听闻昔年二人也是正义之士,不管后来所遇何事,只要正气藏于胸,为人必不邪。想来二人也不是恃强凌弱之人,柳某我武功浅弱,只是习得些剑法,如今我不求手中有剑,只求能跟你们二人之一好好打一场。夺命阴阳杖一起上,我瞬间毙命,只是这事道出去,怕是二人也被贻笑江湖。柳某空手而上,对你们一人,虽无胜算,但也死得无怨,如何?”
颜暮冷笑道:“好,既然柳公子选择这种死法,倒也不难成全你。那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吧。”
柳临风看似淡定,但内心惊慌,胜算无几。柳依依和谢篱,恨不能助,极其痛苦。
“柳公子,看好我这杖法了!”颜暮说完,持杖疾步击向柳临风。那一杖一出,鬼风呼呼,好不惊人。
柳临风不得多虑,赤手便上。说是迎战,其实柳临风一直在躲避防御,毫无进攻之机。
还好夺命阴阳杖只有一人,威力大减,况且柳临风身手敏捷,便躲得过颜暮许多招,颜暮知道柳临风必败无疑,却也不急下杀手。
柳依依二人看得心急,穴道被封,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柳临风拼命接招,颜暮杖法霸横,稍不留意,便横死杖下。
柳临风身形渐乱,动作已不如之前迅疾,颜暮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惊险之极,只是柳临风一路走来,异常危险之事已遇不少,如今他虽落下风,但也沉着冷静。
忽然,颜暮一发力,手中之杖破风突击,只听得柳临风“啊”的一声,胸肋已中颜暮一杖,口中鲜血直流。柳依依眼眶湿润,谢篱也是一脸悲伤。
而明烟冷笑一声,道:“柳临风,你能躲过这么多招,武功也不算差,可惜年纪轻轻,便来送死。”
柳临风一脸痛苦之状,双手一直紧握颜暮之杖,眼神涣散。
颜暮后退一步道:“柳公子,今天你能死在我手里也不冤,前已无路,这里便是你们的终点。小桥流水,本是安详静谧之地,只是太多的无知之人,跑来送死。好歹你们也是勇气可嘉,前路未知,前敌未知,竟敢一路闯来,人没见着,反丢了自个性命。也罢,死在我两手里的人已是不少,你们三位也将随他们而去。”
“颜暮,我已将死,临死前,能否告知你们究竟为谁效力?”柳临风吃力道,“你二人之名,当年也是江湖为之震动,如今竟然屈身卖命,幕后之主必非凡人。”
“哈哈,正如柳公子之所想,我们所事,确非一般之人,而我们就是你们口中所提组织之人。只是再多详情,不能告知。虽然今日,我们胜之不武,放眼天下,尽皆阴险奸滑之辈,光明磊落之人有几个?”颜暮愤懑道。
柳临风见他不肯相告,还一脸怒气,想来必是曾被奸人所害,如今难以释怀。于是柳临风不再多言,只是痛苦之状愈甚,头渐渐地低下。
颜暮见此状,神情冰冷,仿佛夺取一人之命,已是寻常之事。明烟得意地望着柳临风,已经在考虑如何处置柳依依和谢篱。
忽然间,柳临风倏忽地站起,一手握着颜暮之杖,转身向明烟投去,可惜的是柳临风身已负伤,气力不足,那投出之杖毫无速度与劲力。
明烟身子轻侧便躲过这一击,然后冷笑一声,道:“柳临风,到此境况还想作垂死挣扎吗!”。
明烟话音刚落,突然她双眼突起,全身颤抖,血一滴滴地从她身上流下。
原来是身后的柳依依,一剑从她背后刺过。
就在她倒下那一刻,终于明白,原来柳临风投来那一杖,声东击西,目的并非袭击她,因为那点力度根本伤不了她,而是为了解开柳依依被封之穴,然后柳依依便可从后背偷袭,出其不意。
“明烟!”颜暮飞奔跑到明烟身边,紧紧搂着她。
而明烟一直怒盯着柳临风的眼,看到颜暮之后,瞬间又变得温柔起来,嘴角一抿,微笑着闭上了眼。颜暮虽看似一粗汉,但此刻眼泪直流,柳临风三人为之动容。
此刻柳临风三人已立于同侧,提防着颜暮出手复仇。
颜暮轻放明烟,缓身站起,强忍泪水,对柳临风三人道:“你们走吧,我们败了。”
柳临风三人依旧不动,风微冷。
“莫非三位还要取我性命?要命就取去,不知多少人也丧命我们二人之手,终究是善恶有报。”颜暮冷道。
柳临风捂着受伤的胸口,上前一步,道:“方才我们若不出此策,那我们三人已共赴黄泉。杀明烟,我们实无选择。从此江湖不再有‘夺命阴阳杖’,颜暮,事到如今,你仍不肯告知背后之主是谁吗,值得你们为他丧命?”
颜暮阴沉道:“你们无需再问,若有实力,你们便能到达所望之地,那里就是答案。柳临风,其实你一到这,明烟便知你的身份,她已尽诉于我。绿柳山庄庄主之子,柳庄主一夜失踪,武林尽知,想必你定是为寻你爹而来。还是我低估了你,才会致此惨败。胜败无期,生死有命,一切由你们处置。”
“你可有我爹谢君楼的消息?”谢篱出声问道。
“谢君楼?你爹?”颜暮望了一眼谢篱,道:“想不到垂泪谷谷主也来了。去吧,答案就在前方。”
谢篱见他不肯多言,便不再问。
柳临风三人走过小桥,河水潺潺,好似悲咽。
“柳临风,‘夺命阴阳杖’不会消失,你们若能活着下去,他日必会重逢,到时我必报此仇。”颜暮起誓道。
“好,我期待再次交手那一天。”柳临风留下一句,便转身离去。
阳光依旧和煦,只是去时之心境已与来时不同,流水也依旧,只是此人家已非彼人家。
“五哥,颜暮所说‘夺命阴阳杖’不会消失是何意?方才我们并未看到双杖齐发之威力,若是哪天真对上阴阳双杖,输赢难料。”柳依依略感忧心道。
柳临风脸色苍白,伤得不轻,道:“双杖齐出,我也不知威力如何。方才颜暮击我那一杖,其实我早已运足内力去抵御,手也发劲削弱攻势,可是那一招击在我身上,五脏六腑犹如震裂一般。真是正面交锋,我们未必是对手。”
“五哥,你伤得不轻,先找个地方疗伤吧。”柳依依关切道。
柳临风摇了摇头,道:“方才我已悄然用达摩心法疗治良久,无甚大碍。”
“柳公子,适才是我俩大意,被明烟制住,才致你被伤。”谢篱歉意道。
柳临风微微一笑,道:“不,谢姑娘不必自责。我这点伤算不了甚么,你们二人相安无事便好。此次我们赢得侥幸,不然硬拼,未必是他俩对手。谢姑娘也不必过于担心你爹,我想,百枯城应该不远了。”
谢姑娘满眼期待地点了点头。
“五哥,我这把剑给你吧,从绿柳山庄出来,你身上未曾佩剑。刚才如若你有剑在手,颜暮必不是你对手。”柳依依把她手中之剑递过来。
柳临风手一推,道:“柳妹,你剑法在我之上,剑在你手,我们更安全。我遇险应变,无剑亦无妨,你二人为女子,怎能无防身之物?”
柳临风道完,柳依依和谢篱甚是感动。
三人一路说来,不知不觉,已行甚远,回首处,只见流水,不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