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哥,你住在这义庄,也真耐得住孤独,敬你的胆量…”
酒香浓郁,入口甘洌,王泽咂了咂舌,放下酒坛大嚼狗肉,程三却老泪纵横,举起酒坛子猛灌。
王泽这随口一说,却说到了程三心底,这清古堡的几十万人,没有哪一个能比他更孤独!
“呃”程三打了个酒嗝,喃喃道:“王兄弟,吃完狗肉你就赶紧走,义庄的晚上不太安生…”
程三的孤独感,王泽也有,修士对凡人有一种天然的疏离感,与境界同时提升的,亦有格格不入的孤独!
“独夜守寒灯,空园望白露,程三哥,你既然不喜欢寂寞,我可以送你一场热火朝天的富贵…”
程三醉眼朦胧,望着王泽摇头傻笑,显然没有把他说的话当真。
孤独不过是生命的本质,要与大道同行,必须忍受寂寞,他这一生,不假外求,无惧孤独!
虚弱的程三不胜酒力,已经倒在草窝里沉沉睡去,他纵然是醉酒,脸色依然煞青,不见半点红润。
王泽走到破灶前,不过一柱香,锅里的狗肉已经泛起油霜,他不以为意,从冷汤里捞起坨狗肉短啜大嚼。
此处阴气过盛,可谓绝地,程三居然能在义庄中呆十几年不死,也算是莫大的幸运。
如果王泽未曾修道,没有倚仗在身,他也不敢在此处久留。
西屋里的玄阴气息腐朽而躁动,他决定静待至三更。
钱青渔的鬼妾让王泽十分好奇,如果这义庄也有鬼魅,那是再好不过,正好用来醒酒。
子时两刻,雨雪渐大,东屋内呵气成霜,程三突然站起,他无视盘坐在身旁的王泽,径直往幽深的西屋走去。
屋内是让人绝望的黑暗,死气沉沉。
“吱…”程三推开沉重的棺板,慢慢挤进棺内。
屋外的王泽正要进去,耳畔有人沉声道:“道友且住,此人被尸鬼控制住神魂,你若现在动手,他必死无疑…”
这正是灵识传音,有人守在附近,王泽居然没有丝毫查觉。但他既然开口提醒,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恶意。
那就先静观其变,半个时辰后,满身阴寒的程三从棺内爬出,恍若又老了几岁。
“这尸鬼借人阳气温养自身,妄想修成飞僵,等这人踏出门槛,你便可以动手。”
王泽不动声色,看着步履蹒跚的程三迈出门槛,他举手一照。
“轰!”一道金色雷光劈往门外的老槐,有人闷哼一声,显然是受了暗伤。
“王道友果然是好本事,但你这一雷已经惊醒棺中的尸鬼,尸鬼与你这朋友神魂相依,随时可取去他的性命…”
程三被雷声所惊,已经软瘫在地,晕迷不醒。
王泽摇头道:“若是自身难保,哪还管得了别人的死活,只怪道友你这剑气太过凌厉,实在令人生畏。”
雨雪中走出一个发簪青木的灰袍道人,脚上蹬着双云鞋,气质冷若松柏,一道白光如影随形,守护在他身旁。
这一走近,白光便如芒刺般耀眼。
王泽点头道:“原来这便是剑丸,不知道友如何称呼?”西屋中棺木瑟瑟颤动,显然是惧怕这走来的灰袍道人。
“在下冷言风,来自龙耆城散修盟,受人委托,特来取你性命!”
王泽笑道:“可是为十万两黄金而来?”
这道人十有八九便是那徐胖子回龙耆城后请来的报复。
冷言风失笑道:“举手之劳,岂能不取…”
十万两黄金还是小事,他听徐胖子说起王泽宝剑难伤,好像是修炼了什么护体法诀,心中就是一动。
散修法门难寻,尤其是护体法门,这野修既然犯了欺凡戒律,正好顺手取之。
王泽皱眉道:“既然是乾天观所属的散修盟,应该要讲一点大道风范,且容我将程三哥送到屋内,你我再斗!”
他洒然一笑,扛起程三往东屋走去。
冷言风见王泽提起乾天观,肃容道:“这是当然…”
方才他是想省些力气,先取得王泽信任,再出手偷袭,现在既然摆明车马,就不再屑于算计。
何况这人宝光黯淡,最多不过觉道中期,冷言风身为镇魂期修士,不想失却大派气度,虽然乾天观从不把散修盟记在心上。
但五年之后,他冷言风有信心拜入乾天观。
王泽这一进东屋便窸窸窣窣的忙活起来,听他的动静好像是要给程三烧热汤解寒。
冷言风耐着性子等了约半个时辰,正想催他,东屋内散出一股奇香,引人食指大动。
“冷道友,天寒地冻,先进来喝碗肉汤…”
“王道友若想要下毒,只能是白费力气!”
冷言风缓步跨进东屋,身畔白光盘旋不定,护定周身,虽然王泽境界不高,冷言风也不会因此小看。
王泽送出一股灵气,将手中热汤托送至冷言风面前。
这冷言风若是个要面皮的,应该就会落入瓮中。
“唏溜…”
王泽喝光木勺内的肉汤,示意无毒。
冷言风不想失却大派风度,低首轻嗅碗中热气,这股奇香瞬间弥入心腹,引得他肠鸣如鼓。
“好汤…真乃人间至味,这玄阴之气纯而不驳,对修士筋骨大有裨益。”
冷言风意犹未尽,举着空碗啧啧感叹。
“此乃西眉国鬼鲤湖特产妖兽,近千年方才出得一条鬼蛟,冷道友觉得这碗肉汤价值几何?”
冷言风默然良久,道:“这种奇物难以用金银抵价,就算是要灵石,也会有不少同修愿意解囊。”
王泽笑道:“百斤蛟肉,方才换得那徐胖子十万两黄金,冷道友还觉得是我欺榨凡人?”
冷言风哑口无言,徐胖子没有细说此事,如此说来,他岂不是师出无名!
“王道友只是用一面之词,便想令我无功而返?”
王泽见他气势受挫,不复此前松柏般高冷,心知鬼蛟肉已经奏效。
“冷道友修为过人,再过五年必然拜入乾天观,若是行事鲁莽,未免会丢了仙门大派的气度。”
这话一出,立时打消冷言风想要强抢的冲动,这野修来历不明,万一他有个后台,告到巡尘使那里,岂不是无缘乾天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