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正梅哭着继续说道:“老师,我向你求饶,我家承业,求您一定要重新负责,一定要让我们家承业进入绍辉小学才行,我一定得让他进入绍辉小学,老师,求您了,求您一定要重新接纳承业,老师求您了。”
No.7看着跪着的谭正梅,回道:“您之前问过我:我也打算不折手段把你儿子变成跟修竹一样吗?打算像逼死修竹妈妈一样逼死你吗?你还说过我就像刽子手一样斩断孩子的人生。”
谭正梅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No.7半蹲着看着谭正梅:“现在我来问您一句,如果有一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如果承业变成修竹那样,如果您变成了修竹妈妈那样,如果你们家变成了修竹家那样,这样的后果,您能承受吗?您能承担一切变故的后果吗?承业妈妈。”
谭正梅眼看电梯已经到了31楼,接着到了32楼,谭正梅情急之下一咬牙一闭眼说道:“能,一切后果我都能承受。”
此时,电梯门开,No.7起身说道:“从明天开始,我的助理会去接承业,资金承业会回去晚一点,需要把前面的课程补一下。”
谭正梅感激不尽回道:“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No.7走出电梯,谭正梅直接在电梯里按下“B1”,擦干眼泪,嘴角上扬。成年人的世界任何哪有承诺,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利相关无休止的谎言。
电梯到负一楼,谭正梅刚走出电梯,就接到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电话那头是嗓音略带沙哑的男子声音,“是谭正梅女士吗?这里是警察局。”
谭正梅来到警察局的时候,警察局正乱成一锅粥,不,不是“正”,是一直乱成一锅粥,确切地说,是忙成了一锅粥。在中国,有170多万的正式警察,这一百七十多万包括了公、检、法、私以及海关警察部门。甚至还包括了法院的法官、法警、检察院的检察官等等,即便包括了这么多,平均下来,一个警察需要保护的人民多达八百个。
真的特别忙,忙是常态。
谭正梅进来不知道找哪个警察,在乱成一锅粥的办公室环视找不到焦点。
此时一个正在刷牙的警察正眨巴着眼睛从谭正梅身后出现,“你就是谭正梅吧?”
谭正梅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嗯,我就是。”一直被唤作“孩子妈”、“承业妈妈”,谭正梅对自己的名字有点陌生了。
刷牙的警察叫宋亮,声音嘶哑,不是先天的,是职业病,叫喊多了时间久了就变成这样了。宋亮看看自己的手里,刷牙忘了拿水杯,就直接咽下去用纸擦擦就算了。
谭正梅看得还挺不可思议。
“这边坐。”宋亮把谭正梅引到自己的工位。
谭正梅坐下,战战兢兢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在谭正梅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跟警察局打过交道,好事坏事都没有,所以来到这里,她极度不适,尤其是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的情况下,特别忐忑。
宋亮从一摞文件夹里抽出当时李玉珍车祸的文件夹,然后挥手叫来一个年轻警察,“小齐,过来帮我录个口供。”
宋亮解释道:“虽说是自杀,但也引发了交通事故,事故中出现了伤亡,需要立案存档,你是死者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现场目击者,我们需要对你的话进行口供录用。”
谭正梅忐忑,大脑中认真回忆了一下当天的情况,并且再三心理暗示:沉着应答。
齐朗乐呵乐呵过来,拍打了一下宋亮的肩膀,便坐在旁边开始执笔。
宋亮看起来温和,说话也温和,但不苟言笑,也很直接问道:“死者有抑郁症,你知道吗?”
谭正梅回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修竹爸爸,也就是孔君豪在修竹妈妈,也就是李玉珍的葬礼上酒后说的,我先生听到后转述给我的。”
“你见死者最后一面时,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谭正梅脑中条件反射回想起李玉珍说:“以前那个女人也这般告诉过我,我信了,现在那个女人也这般告诉你,你也信了,我们都太相信我们的孩子与众不同了,这就是父母。”
那个女人?应该不能说吧!
宋亮见谭正梅走神,重复了一遍问道:“你见死者最后一面时,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谭正梅解释道:“我在认真想,异常?怎么说呢?跟正常人想比,那天确实挺异常的,前言不搭后语,词不达意什么的,但一想到她有这个病,想想说出那些话也挺正常的。”
宋亮鹰隼般的眼睛看着谭正梅:“什么话?”
谭正梅紧张反问:“咦?”
宋亮重复问道:“死者跟你说了什么?”
“前面还在说不该逼着孩子上绍辉小学,后面却说着孩子怎么还不放学的话。”
“问个题外话,你和李玉珍是大学室友,毕业后也一直保持密切来往,依你对李玉珍的了解,孔修竹不是上名校的料,她是会硬逼着孩子上名校的人吗?”
谭正梅心里一咯噔,嘴角微抽了一下,镇定回道:“单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色上,这个确实不太符合母性,但她不仅是孩子的母亲,也是孔君豪的妻子,依我对李玉珍的了解,她更喜欢后面这个角色。”
宋亮顿了顿,看了看谭正梅,谭正梅跟宋亮四目相对,完全不敢闪烁,以免看出了什么。
齐朗把口供递给谭正梅。
宋亮说道:“写上‘本人所述情况属实,一切法律责任自负’,下面写上你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
谭正梅本来心颤颤,但看到最后那个“题外话”没有录入口供,心里松了一口气,放心签下自己的名字。
关于最后一个问题,是谭正梅的揣度,追究其真假,实在是有太多故事,这些故事里一定会牵扯出SP,甚至No.7。
好不容易追回来的No.7,不能再重蹈覆辙,惹出什么乱子了。
谭正梅签完字,走出警察局时,正好遇到孔君豪,谭正梅本来没有理由不跟孔君豪打招呼,但心还在忐忑的她此刻没有心情打招呼,于是只是看看他,便选择了擦肩而过。
孔君豪正要推警察局的门时,想想折回来拉住谭正梅:“成业妈妈,跟我聊聊吧!”
两人站在警察局外的大坝里,对立姿态呈对峙状态。
孔君豪先开口问道:“修竹妈妈生前说过什么,对不对?”
谭正梅惊诧看着孔君豪,“你怎么会这么问?”
“修竹妈妈生前留下了这个。”孔君豪拿出一封信,递给谭正梅。谭正梅打开一看,里面写到:修竹,等你醒来的时候,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妈妈对不起你,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如果有来生,我们不要做母子,我们要做朋友,我们一起疯玩,重塑完整的童年,离辅导机构远远的。
谭正梅看完,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修竹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提到一个辅导机构的名字,叫SP。”孔君豪问道,“SP是修竹妈妈提到的辅导机构,对不对?”
谭正梅心理一咯噔,眼神飘忽后又淡定说道:“修竹妈妈以前给修竹报了不少辅导班,SP也是其中一个。”
“关于辅导机构,修竹妈妈生前没说过什么吗?”
谭正梅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再被动下去,她不敢保证自己会说些什么,于是义愤填膺反问道:“你是在怀疑辅导机构毁了修竹,害死了修竹妈妈吗?”
谭正梅反应这么大,很出孔君豪的意料,孔君豪甚至愣了愣,才回道:“我们家变成这样,我有权知道些什么吧!”
“你是有权知道些什么,而这些你应该更早些知道,修竹妈妈产后抑郁,修竹妈妈不想生二胎,修竹妈妈因为你想让孩子去绍辉小学分分钟煎熬着,你应该更知道,不是她绑架了你的人生,是你绑架了她的人生,就这样,你有什么资格跟她离婚,还夺走了她最爱的孩子们。”
“你说的这些我都承认,我也很懊悔,但是现在我要调查清楚的是,他们母子俩变成这样,跟外面所谓的辅导机构有没有关系?”
“别试图把责任推出去,不要因为你想减少自己的罪孽感而想方设法把责任推出去,因为你这样做只会意识到自己的罪孽感更重。”谭正梅落泪说道。
“抑郁症不分先天后天,是环境因素作用的结果,我想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没错,我是让孩子吗备受了百般煎熬,但修竹呢?修竹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谭正梅愣愣问:“你的意思是,修竹的抑郁症不是遗传?”
“是不是遗传不清楚,但是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并且严重到需要电击疗,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孔修竹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所以你在掩饰些什么,对不对?”
谭正梅被击中了要害,但还是竭力辩解道:“对于修竹妈妈的死,我也很难过,如果我真的知道些什么,我有什么理由隐着瞒着?”
“SP在哪里?”孔君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