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跟父亲吵架的时候,母亲是安静的,父亲则喋喋不休。他的声音是间断性的,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
以为结束了,他又突然亮出一嗓子。
母亲只是安静的听着。
她也不总是那么安静。
父亲终于闭嘴了,母亲却高声问道:“你说让我怎么死吧,杀了我还是剐了我?”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这个人真是的,谁敢杀你啊,杀人犯法!”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反倒平静了,他的语气仿佛是在拉家常。
母亲的情绪却依然高涨。
“你这样没完没了的,还不是想让我死!”
“呵呵,闺女,你看看你娘,说的这叫话吗?”
我没有抬头迎接父亲的目光,我的头一直低着。但是我能感觉到,父亲看了我一眼。
除了恐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像一只霜打的茄子,完全没有了生命力。
后来,我家盖了新房子。新房的后面住着一家老太太,我家开始有了共用一面墙的邻居,这面墙是我家建的。
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喜欢跟别人开玩笑,尤其是这家的老太太。
“你们家的新房不错,我搬进去住几天吧!”
老太太笑哈哈的说道。
“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你敢进来,你前脚进去,我后脚就把你给踢出去!”
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老太太听了就不高兴了。
“俺命贱,俺不配住你家的新房子!”
“你的命就是贱!”
“你他娘的不贱!”
“你这个老东西,怎么骂人呢?”
“你说的话我听不下去,你就该被骂!”
“老东西!这开个玩笑,你还生气了!”
“谁愿意跟你开玩笑!”
他们的吵闹就像是两个小孩在骂架。你骂一句,我回一句。
他们骂的热火朝天,围观的人也越看越热闹,越看越带劲。
母亲听不下去了,她开口劝道:“大嫂,他跟你开玩笑呢,别闹了!让人家笑话!”
“你怎么不说他呢!你们是一家子,你偏向他!呜呜~”
老头子来了,才把老太太拉走。
过了几天,母亲问父亲:“你们俩还搭腔吗?”
“搭腔啊,怎么不搭腔,我跟大嫂闹着玩呢,怎么会不搭腔呢!”
老太太却真的再也不理父亲了。
父亲喜欢吃鸡蛋,母亲也喜欢吃鸡蛋。可是,家里穷,很少有机会能吃上鸡蛋。
除非在过年或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两个。
在一天晚饭的时候,家里不知道什么原因煮了好多个鸡蛋。
父亲决定把鸡蛋敲碎,然后拌上大蒜,那样很好吃。
我和父亲喜欢吃,我的哥哥也喜欢吃。
只有母亲不喜欢吃,母亲从生下来就不吃大蒜。
“我不吃大蒜,我吃一个鸡蛋。”
母亲说着将手伸出去,拿了一个鸡蛋。
“你怎么能只吃一个呢!”
父亲说着又扔了一个鸡蛋给母亲。
“怎么了?不让我吃啊?”
父亲的语气和行为在母亲看来是赌气。因为他不是把鸡蛋递过来,而是扔了过来。
母亲认为父亲是想用鸡蛋砸她。
“谁不想让你吃了,我说你吃一个不够!”
父亲怒气冲冲的说道。
“你不想让我吃,我不吃就是了,你用不着生这么大气!”
“谁生气了,人家说你吃一个少,让你多吃一个,你还生气了!”
两个人就这样吵了起来。
母亲没有吃鸡蛋,一个都没吃。母亲认为父亲不想让她吃,于是,她就不吃了。
可是,吵架却没有停止。就因为一个鸡蛋,他们大吵了一架。
鸡蛋还是被拌在了大蒜里面。
父亲生起了闷气,他不下地干活了,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
母亲让我叫父亲吃饭,我不敢去,母亲骂我没用。
“起来吃饭吧!”
母亲隔着窗台对父亲喊到。
“不吃,不用你管!”
父亲的语气证明了他的气还未消。
我听的心惊胆战,心想:幸亏叫他的人不是我。
那天父亲在我们后面去地里干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和母亲又吵起了架。
父亲突然弯下身子呼哧呼哧的拔起了棉花。
不一会,一大片空地就出现了。
“拔吧,你拔吧!”
母亲喊到。
“反正我知道你会心疼!”
父亲用更响亮的声音喊到。
哥哥呜呜的哭了。
我没有哭,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哭屁啊哭!”
父亲不耐烦的呵斥。
“呵呵,哥哥哭了,妹妹倒没哭。”
旁边一家干农活的妇女笑嘻嘻的说道。
父亲和母亲吵架像家常便饭一样,一句话上不来就会吵。
从很早以前他们就开始分床睡,母亲跟我睡在一张床上,父亲一个人睡。
有一次,父亲和母亲吵架之后,我和母亲躺在床上。
我心里感觉很害怕,我怕父亲突然跑进来,我不知道他会对母亲做什么。
总之,我就是很害怕,仿佛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随时都会被剁掉。
“咋俩去新房睡吧?”
母亲建议道。
“好啊。”
我用弱小的声音回答。
我和母亲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转移到了新房里。
躺在床上,我仍然睡不着。我坐起来,睁着眼睛望向窗外。
我看到老房子的门外面,父亲手里的烟头一明一暗的闪烁着。
我的心又开始恐慌起来。
我与父亲之间不过隔了十几米远,再加上一扇窗户。
很怕他会突然走过来,庆幸的是,他没有走过来。
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时间的推波助澜下总算成为了过去。
我的家庭生活又走上了一个新的明天。
“原来在这里的糖怎么没了?”
父亲问道。
“就那么点还不够几个孩子吃的,哪儿还能有了。”
母亲告诉他。
后来母亲告诉我,是她把糖藏起来了,她不想让他吃,她想留给我和几个哥哥吃。
但是,我在这方面对母亲并不满意。因为,她不允许我拿走家里的点心。
当寒假开学的时候,我想带些点心去学校。母亲却对我说:“你干么要带点心!”
言外之意就是不允许我带,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尤其在听到舍友说:“我妈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塞进了我的书包。”我对母亲就更有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