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撩起下摆,快步冲进了东暖阁,“皇爷捷报!大凌河捷报!”
崇祯一边听着方正化口述的西北匪情,一边凝神的察看着地上的舆图,见王承恩呼哧气喘的闯了进来,面带不悦之色,用眼角轻轻的一撇。
当听到大凌河捷报时,他的眉头轻轻抖动了两下,转念间便想到,可能是锦州那边伏击了小队的建奴巡哨,王承恩借此来哄他开心。
皇爷,方小子不但回来了,而且还解救出,剩余的七千关宁军和两万百姓,现在以经由海路返回宁远!
只是方小子受伤颇重,肋骨断了两根,右腿的腓骨也折了,不过并无性命之忧!
崇祯盯着王承恩,心想:这会是真的吗?围困大凌河的建奴可是近五万之众呐!
他伸手接过方正化递来茶盏,猛喝了一大口!
皇爷,此事千真万确,卢九德在宁远以经见过了方小子,传回来的消息作不得假!
砰!哈哈哈哈!
崇祯将茶盏向地上一甩,背负双手仰面大笑,透着一股扫尽阴霾的愉悦。
好!好!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看这次还会有谁笑朕!
王承恩带着一脸的谄媚之色,躬身说道:如此一来,皇太极便失去了先手,也该撤回去了,双方互有损伤,大凌河之战就算是打了个平局!
不不不!应该算皇爷略胜一筹才是!
崇祯挥了挥手,永平车营损失很重,想要恢复原有的战力花费过多,暂时就先放一放,让杨华争和王之敬先在宁远休整!
这次方小子为朕找回了面子,王伴伴也一起想下,该怎么封赏他!
皇爷,若论年纪来说,方小子的军职和封衔可都不低了!如果晋升的过高,恐怕会影响不好,最多也只能加受“龙虎将军”!
这样的封赏薄了些,再赐他斗牛服吧!让兵部议出个章程,将千里营的几个千总都提成参将,王伴伴再去挑选十车上好的药材,一同送过去!
(斗牛服补子乃蟒首牛角,头上双角向下弯曲如牛角状,一般为立有功劳,方才得天子赐服,也有讲官赐斗牛服的例子,但属于破格,并不轻易授予。)
方楠斜靠在甲板上的官帽椅中,看着太阳西落,飞鸟在福船四周飞翔,心中变得空旷了很多。
两日后,船队抵达了埕口镇,方楠在港口外依淅的,能看到船坞中的两只艨艟战舰。
此时,几百个细小的身影在战舰上忙碌,三号福船渐渐的靠上了码头,方楠此时以经能够看清,船坞中的工人正在将船身的钢板,吊装上船台铆合拼装。
他的视线穿过几块儿裸露的船体和龙骨,看到船身内部,有些工人正在铺装第三层甲板。
虽然只过去了几个月,但两艘战舰的建造速度非常快,方楠并没有因此而惊呀!
这个时代的战舰,在结构上和内装的设备上,都比较粗糙简单。
方楠站在码头上,换乘艘平底沙船返回德州
在船仓中,他认真的听取了,张大山对火炮的打制和战舰的建造情况!
张大山看到方楠身受重伤,显得非常紧张,仔细的察看了一下伤情,最后看到他并无性命之忧,才吁了一口气,坐在一旁放松下来。
没用片刻工夫,张大山脑袋一歪,竟然在宽大柔软的座椅上睡着了。
沙船渐渐的开动,张大山并没有下船回去,而是随方楠一同返回了工坊,察看舰炮的制造情况!
第二天中午,方怀山,方宝,和管理工坊的老兄弟们,站在码头上翘首摇望。
此时码头的周围,以经汇聚几千的工坊家属,他们扶老携幼的注视河面,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沙船缓缓的靠上了鬲津河边的码头,几百箱礼花被同时点燃,天空中绽放开朵朵烟花,层层叠叠的交错在一起,形成了片片彩云!
方楠担心他的伤情,会引起人们的不安,在小豆子的帮助下穿带整齐,被护卫搀扶着慢慢的走下了沙船。
刚踏上码头,工坊中的老兄弟们同时围了上来,满脸关切的上下察看他的伤势。
方楠笑着向老兄弟们打着照呼,告诉众人伤势并无大碍。
刘秀才眼睛刁钻,看到方楠的半边身体,一直都贴靠在小豆子的身上,他马上站到方楠的身旁,轻扶他的身体,向众人面色一寒:“大当家的”刚刚下船,一路上舟船劳顿,大家有话过两天再说,先让当家的休息一下,众人这才退到了旁边。
一艘艘沙船靠上了码头,一千名身披素稿,手捧骨灰坛和灵位的士卒依次登岸,在码头上列队整齐。
当他们出现时,岸边的人群渐渐的骚动起来!
“一阵阵哭嚎声,覆盖了码头上所有的声音,一声声呼唤飘荡在鬲津河的上空。
“儿啊!”“儿啊!”“我的儿……”
一声声呼喊,牵动着方楠的心弦,一滴滴豆大的泪珠,在方楠的眼角落下。”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哭声震憾着码头上的天空,片片流云转瞬间飘向了远处。
“想想您的背影,
我感受了坚韧。
抚摸您的双手,
我摸到了艰辛。”
码头上的士卒面对工坊中的家属,齐声唱起了“父亲!”
一个个脸上布满了沧桑的老汉,黑红的面孔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虽然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艰辛生活,身体中充满了坚韧,但望向一块块灵牌的时候,已经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不知不觉你鬓角露了白发,
不声不响你眼角上添了皱纹。
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
人间的甘甜有十分,你只尝了三分。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
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听听你的叮瞩,我接过了自信。
凝望你的目光,我看到了爱心。
有老有小你手里捧着孝顺,
再苦再累你脸上挂着温馨。
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
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
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
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
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我的老父亲”
妇人一边撕心裂肺的哭喊,一边向灵牌伸出双手!
一群身体矫健的年青郎中,冲入了人群,将老参丸塞入因悲伤过度而晕厥的妇人口中。
方楠举起了左臂,段荣指挥士卒将骨灰和灵牌,送入了河边临时建起的一座大殿之中,由五百名和尚,进行七七四十九天的超渡。
方楠看向了刘秀才,沉重的说道:“升白幡,结素缟”。
这时,赵小虎,吴石头和九百名重伤士卒也由船上抬了下来,老兄弟们向两个人围了过去。
方楠则是上了一顶八抬大轿,乘坐码头上由十匹挽马拉拽的钢轨货车返回了工坊。
午后,工坊在大门和围墙上,挂起了白色的围幔,汽笛也长鸣了两个时辰。
很多来往的商客,纷纷议论猜测,工坊中发生的事情。
不少人涌向工坊,但都被在门口的一些,身穿紫色和黑色短襟,腰捌短刀的武士拦阻!
在方楠的书房中,方宝,刘秀才,许怀山几人,向他简单的汇报了这几个月来,工坊的生产和经营的状况。
“迁到德州一年来,产品以经在全国铺开,收支总体比较稳定,每个月都能有上万两的利润,除了造船之外,工坊中其它的几种商品,在市场上以经驱向供需平衡。
虽然山东受到了孔有德叛乱的影响,但总体盈利仍有小幅的上涨。
许怀山将手中的折扇,打开后又缓缓的合上,沉思片刻后双手一辑:“当家的”昨日学生在阺报上看到,上个月皇上下旨关闭了“月港。”
方楠听的不明所以,看向许怀山。
“自隆庆开海以来,大量白银由月港涌入本朝购买物资,兑换黄金,以经持续了七十余载。
”犹其是近三十年来,白银涌入量翻倍,造成了物价一直在上涨,近几年黄金与白银的汇兑以经由三十年前的一兑七变成了一兑十。
半年来,工坊物料的成本始终在上涨,但这些情况一直都被良好的销售势头所掩盖。
近段时间利润上幅减缓,这些问题才显现出来。
“学生现在觉得应该加大造船的规模,一方面可以开拓更大的市场,如倭国,吕宋,交趾等地。”
第二个方面,海上的匪寇纵横,而且多有家资,方怀山这时停了下来,面色徵红讪讪地一笑。
方楠闻言,指向许怀山哈哈大笑:许先生,越来越像咱们千里营的人了,以后大家还是以兄弟相称吧!
方宝这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靠在椅背上:铁船下海便可以赚钱了,终于没有白造。
方楠暗自叹息了一下:眼界限制了智慧,一百年前欧洲的大航海时代以经开启了,大宗的远洋贸易和对殖民地的掠夺,才是最赚钱的!海匪再有钱也是比不了的!
刘秀才手捻胡须,眼中精光闪烁,他近两年在京城交际很广,早知刘香称雄于海上,每年强取十几万两,以经不是什么密秘了。
这时发现方楠正看向他,马上面容一正,道貌岸然的说道:剪灭肖小,拓展市场乃是长远大计。
方宝在伸了一下懒腰,兴致缺缺的说道:秀才大叔!咱们还是说点有营养的吧!
“每个月工坊再挤出一万两,这次也不需要建造太大的战船,一千多料就成,再建三艘!只要能抓住海匪便可!
方楠斜靠着床塌,将手中的茶杯放到几案上,喊了一声小豆子,将大山叫来!
“现在埕口船坞中,正在建造两艘二号铁壳福船,工坊中以经没有地方再造三号福船了,他想听听张大山有没有什么办法。
没过多久,头上沾着几片刨花的张大山走进了书房,笑呵呵的贴着方宝坐了下来。
而方宝却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双眼望向了房梁。
张大山搓了搓手笑了笑:“宝哥”一会带你去看下样炮吧!肯定不会让您老失望的!
方宝翻了一个白眼,哼哼唧唧的说道:算了吧!小弟只对银子感兴趣!要钱造炮!没有!
他端起茶碗吹了吹,突然对张大山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大山哥如果是为了战舰要银子,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方宝态度的瞬间变化,让张大山有点发懵,他嘴巴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方楠简单的讲了一下,需要再造几艘战舰的想法,张大山呵呵一笑:当家的,三号福船可以由江南船厂的船坞建造,之后拖回到埕口船坞,再外镶铁壳,加装蒸气机便可!
“只是在铺设龙骨时,需要咱们将钢才运过去”,其它方面并没有什么难度。
张大山用力搔了几下脑袋,有点尴尬的看向方楠“前段日子与何伯在一块监督造船,感觉咱们造的战舰,只需使用钢制的龙骨便可,并不需要使用钢体船身。
咱们战舰的优势,再于船速动力和火炮,如果建造全木结构的战舰,虽然船体载荷减少了四分之一,但会节省三分之一的银子!”
还没等方楠说话,方宝和刘秀才互视一眼,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方楠看向许怀山问道:许兄怎么看?
许怀山转动着手中的折扇沉吟了一下:咱们须要将大量的货物运向海外,海船的装载量不能低了,是否可以在保证航速的情况下,增大船体减少一些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