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云南府诸卫的指挥使和千户接到消息后全部赶往都司衙门,待人员来齐已经是傍晚。
黄禄吉赶紧派人去西南局请张继贤到场。
张继贤接到消息,微微一咧嘴,扶正头顶的乌纱帽,起身说道:“紫离,走去会会他们吧。”
紫离一笑不语。
挂着外务司灯笼的大马车,从西南局的门口缓缓驶向都司衙门。
此时正值傍晚,大路上的人流络绎不绝,马车行至街口交叉处,发现本可以直达的道路上堵满了人。
是一辆民用马车跑掉了车轮,翻倒于地面,周围一大群人凑热闹围观。
外务司的马车只得右转绕道,穿过主街,再进入人流稀少的陋巷。
就在这时,从街边房舍的屋檐上瞬间射出十几支箭,稳稳地钻向那移动的马车。
马车仍飞快地狂奔,眼看要路过十字路口,谁知从右侧道路上飞奔出另一辆马车。
说来迟那时快,没个眨眼的功夫,那马便撞了上来,两马交错相撞,车体由于惯性腾跃而起,又悬空相碰,顿时车轮飞离,车篷翻倒,滑出数米。
射箭的那伙人这时已经跳下屋檐,握刀追赶过来,为首的叫孙城。
眼看危机将至,横躺于地的外务司马车的前门被一脚蹬开,接着一个身穿扎甲的红衣男子探出头,走出来,这是紫离。
紫离下车之后,另三名穿着皮甲的西南局校尉也紧随其后走出来,手里各拿着一面大藤盾,上面零星扎着几支箭头。
只是那车篷外赶马的车夫却已经昏迷不醒。
紫离拍了拍自己的衣袍上的灰尘,自言自语说道:“这个张继贤,不是说算好了吗?怎么突然蹿出来一辆车,倒霉!”
眼见孙城带着一帮蒙面人疾速过来,紫离等四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底气十足。
果然,就在这时,紫离左右两边的街道上分别杀出十几个西南局的探子,快马飞奔而来。
孙城带着人还未到达十字街口,但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叫停了所有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终两边的军马出现在街口,然后转向孙城等人的方向冲去。
孙城立即大叫:“撤!撤!快跑,往两边跑!”
喊罢,所有的蒙面人往后方和道路两边逃窜。
而那马队立即就驶上来,马背上的校尉们弯下腰伸出胳膊,用那雁翎刀斩杀着路上四散的流寇。
但仍有一些残余从旁边房屋的窄巷中逃离。
“有抓到活口吗?”紫离上前对马队高喊。
一名百户骑到紫离身前跳下马:“回大人,没有抓到活口,有四五个朝东边逃窜。”
紫离想了想,然后说道:“不追了,把这些死人的身份查清楚,重点放在核对军籍上。”
百户道:“是,卑职这就去办。”
从昨天开始,张继贤就已经意识到了今天的陷阱。
因为西南局的探子昨天中午就探明黄禄吉去了王凝那里,而之后又有几个带刀的布衣男子被王凝的管家偷偷摸摸地从后门儿带进巡抚衙门。
由此,便可以推测王凝和黄禄吉必有所图谋。
加上,在张继贤出门之前,王凝的人刻意在主街上制造了路障迫使张继贤改道。这一切都在西南局探子的掌控之中。
所以在张继贤的安排下,西南局备了两辆马车,一辆挂着外务司的灯笼从大门口出发,另一辆载着张继贤从侧门出发,绕远路前往都司衙门。
这会儿,张继贤早已经在都司的正堂上端坐了。
当天晚上,黄禄吉在会议一结束就赶去王凝家中。
厅中除了王凝还有一女子,这女子是王凝的小女儿王雨叶。
据说她因天生聪慧,而被王凝宠在身边,任何大事都不对她回避。
“大人,您可还好?”黄禄吉看着愁眉不展王凝问道。
“你问问她吧!”王凝愤怒地瞟了一眼王雨叶。
“小姐,这是怎么啦?”黄禄吉轻声问道。
王雨叶平静地说:“我让孙城那伙人刺杀张继贤!”
“刺杀?”黄禄吉一惊。
“你看看她,被我宠坏成什么样了!我们昨天明明商量好是伤了张继贤,吓吓他。谁知道她让孙城下死手!朝廷钦差岂是能随便杀的?气死老夫!”王凝道。
“大人您先别急。”黄禄吉。
“这下好了吧,失败了,你开心了?”王凝拍着桌子。
王雨叶看着王凝道:“爹,这一码归一码。照现在看,那张继贤早有安排,失败了可怪不得我。”
王凝喝下一大口茶水。
王雨叶又说:“你们想吓唬别人,我们这位提督大人可不是吓大的,他的手段你们也见识过了,多么有魄力有心计!唯有杀了他才能解决一切,届时做个局,向朝廷解释一番,或许还可以保住你的巡抚之位。”
“你还想杀他?”王凝抚平愤怒的心情。
“现在不行了,不是他对手,而且经过今晚的刺杀,张继贤那边肯定会更警惕。”王雨叶说。
“我怀疑,就连我偷偷到这里来的事他都了如指掌。”黄禄吉说。
王凝沉默。
王雨叶说:“那是自然,估计昨天孙城从后门进我们家的事儿都早已被他张继贤知晓。”
王凝道:“谁让人家管着外务司呢?唉!”
“大人别泄气。”
“爹,那咱们就不把目光放在他张继贤身上了。”王雨叶道。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王凝看着她问。
“他要夺军权,最终的目的无非是缅甸那些事儿。朝廷看不得缅甸犯边,但我们知道这冲突起不得。我们以求和为主,张继贤那边比较强硬。所以,我们可以先行一步,派巡抚亲使去缅甸,如果能够提前促成明缅和平,并让莽氏称臣递书,那也就没张继贤什么事儿了。”王雨叶道。
“小姐说的有道理!咱们就不明着跟他争兵权了!”黄禄吉激动道。
王凝思虑了一会儿,问黄禄吉道:“今天晚上都司那边的会议怎么样。”
“各卫指挥使怕是已经动摇了!”黄禄吉道。
“那好吧,叶儿,就按你说的办。”王凝说道。
“卫所军队的指挥权也不可全然放弃,否则就算去和缅甸谈判,也是没有说服力的,别人凭什么相信我们。”王雨叶道。
“对,军权仍不能放弃,虽说他说军务提督,但以我们的头衔其实不占太大劣势,大不了交叉统领,也不能让军队都听他张继贤一个人的。”黄禄吉说道。
“拿头衔硬拼没有太大意义,但父亲可以管控财政,利用财政权力管控粮草,以此来牵制张继贤。”王雨叶说道。
“好。明天派人去布政司宣布,自明日起云南政务和财务之事不论大小必须由我经手,不得有缺。”
这话讨论完毕之后,黄禄吉回想起今晚刺杀的事情。
“孙城那伙人怎么办?”黄禄吉问道。
“之前特意找到这群江湖中人,不就是图丢得方便吗?”王雨叶说道。
“好,我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