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意思?”景言质问孙城道。
“在下不敢有别的意思,但我须替兄弟们讨个答案。”孙城义正辞严。
“在出行之前,所有的事都由张继贤跟你们讲过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你们却想打退堂鼓?”景言委屈道。
“景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大明的军人,在战场上杀敌都不会说个‘退’字,焉能用‘退堂鼓’一词?我们只是想知道个时限,况且当时张大人也并没有对大伙明言。”孙城虽然还未翻脸,但这话已是咄咄逼人。
“这个问题我不能给你们答复,但至少两年是不能回去的!”景言道。
“这倒也算是个答复,那就这么定了吧。”孙城道。
“等等,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作为第一批开拓者是不可能全都回去的,必然有人会留在这里,因为这是我们的第一块殖民地。”景言叫住孙城。
“张大人是外务司首脑,云南军务提督,这么聪明谨慎的人为什么对于出海一事如此含糊其辞?既没有明确告诉所有士兵具体任务,更没有拿出朝廷公文,建造船坞之时还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你有何根据在这里胡说八道。”景言忽然间非常气愤。
“我岂能不知!当时就是我麾下的两千人马负责封锁码头方圆几十里,上命的原话是:不得有任何人靠近!所以,这出海到底算不算朝廷公事?是不是师出有名?如果是张大人私自行事,那岂不是坑害了我等?”
“我万万没想到啊,张继贤竟然信任了你这样的人!”
“我怎么了?我就是想问问何时归程,有罪?有何罪?”
“他如此信任你,若不是我主动请缨,他会派你一人带兵出海,没想到你却在这里……”景言指着他说道。
“景大人,若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我知道不是所有士兵都如此消极,只是有一部分人扰乱军心罢了,没想到连你这个长官都是如此消极的心态,难怪会军心大乱!”景言气得直接坐下。
孙城听到此话后没有作答,随意行了个揖礼快速离去。
这次的交谈果然如景言所料,不只是军心大乱,恐怕连军队的指挥权也会白白丢掉。
“来人!”景言向着帐外叫喊。
“大人,有何吩咐?”门外的两个护卫迅速走进帐中。
“传我的话,总旗及以上职务者今天日落之时到营东的沙滩上议事。”景言握着刀柄,满手是汗。
“是,大人。”
护卫走后,景言依然在原地踱步,她还的确没有独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如此忧心忡忡的她实属罕见。
这一天的时间对于景言来说过得很快,眨眼睛太阳就要落山了,此时的她正独自待在帐篷里,双手撑在案桌上埋头深呼吸。
之后她便匆匆穿上铠甲,并将曾经的马尾辫捥成男子的发状,硬生生地撑出一股将军的豪气。
从帐篷路过工地再到沙滩,一路上经过数以千计的军人士兵,所有人都驻足观望着她,其中一部分人会躬身道一声“大人好”,而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却面无表情,甚至对她翻着白眼儿。
阵营从这一刻起便凸显得淋漓尽致,真是让人万万没想到。倘若景言当然没有跟过来,真不知道孙城还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也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吧!
景言虽然一身正气地前往约定的会议地点,但她其实还从未做过类似的领导和动员,心里的压力仍是很大。
此时,傍晚的红霞已经渐渐隐退,景言在灰暗之中稳步走上沙滩,慢慢靠近早已经聚集在那里的人群。
可当她走到这些人身边的时候却发现其中少了很多人,包括孙城。
那些人接到通知后竟然装作没看见,连议事都不来参加,看来是铁了心要一意孤行了。
然而这种行为更大的危害是加剧了军心涣散,连上层都出现了矛盾,士兵们更是会举足不定。
由于接近一半的士官没有参与此次会议,原定的议题也就被搁置了,于是景言只好与这些人谈了谈实际了工程和粮草事宜。
此时船队已经抵岸半个月,简易的木制城寨已经有了基本的雏形,只是除了木制城墙和岗哨之外,城内没有其他像样的建筑物,大都还是自搭的帐篷。
为了进一步巩固这第一座海外“堡垒”,士兵们一面继续伐木搭建屋舍,一面又造窑烧砖或着主动搜寻巨石用来加固城墙。
虽然有些人消极怠工,但总体上的工作还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会议之后的几天里,各处人马表现得十分安静,没有了先前几天的抱怨声,就连那些充满不耐烦情绪的眼神也忽然间消失了。
难道是他们想通了?果然,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更让人觉得诡异,更让人觉得可怕。
由于大明士兵带来的农作物种子才播种不久,食物补给主要依靠军队打猎和采摘,所以每隔几日都有大批人马轮流出城负责上述任务。
而这一天又到了补给大队出城的日子,当天上午近五百名士兵带着长弓和少许马匹列队出城,与此同时却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观望着他们,仿佛早早的就在心里盼着他们出去。
这件事情中有一个看似巧合的细节,一般人如果不仔细揣摩是很难看出来的。
这个细节就是,孙城在几天前也就是上一次寻觅食物之时,他亲自率领着曾经的部下作为补给大队出城了,这就意味着这一次他和他的亲信们全都留在了城内,而那些没有后台的相对中立或者亲近于景言的士兵们大多在这次的行动中离开城寨。
这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吗?
城寨建立在距离海岸不远的一处低矮山坡上,景言的大帐篷正好位于海拔位置最高的中心点。
帐篷的南北两侧由于断层形成两面小崖,只有东西两侧可以通行,所以直属于景言的七八名护卫都守在东西两侧,而南北两个平台之上几乎无人把守。
这天晚上,不仅没有夜雨,反而头顶的月亮把大地照得通明,哨所上的士兵几乎不用火把就能看清地面一切。
寨门城塔上面的一名哨兵正靠着护栏上惬意地赏着月亮,嘴里还默念着那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忽然之间却发现一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他侧眼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同袍,便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疯了?”
“奉命行事,不出声就没事。”
看着执刀人严肃认真的表情,他会意地闭上自己的嘴巴。
而在距离主帐不远的一处草地上也有两人躺在篝火边扯着家常,谁知从他们身后突然跳出五六个男子不由分说便将他们按在地上。
“兄弟,不做声,即可活!”
听到这话之后,两人也都放弃挣扎,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