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思及母亲,惜宁垂下了眼睑,眸中也晦暗不明起来,母亲这一生所托非人啊!
顾知章与母亲原是贫苦时的结发夫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当时的漂亮话说的多好啊,说的母亲就信了!
可最后呢?
他顾知章一朝泥坑打滚,成了状元郎,穿上了官袍,带上了乌纱帽,做了负心郎!
他穿着鲜红状元服,看尽长安花时,却是母亲恶梦的开始!户部尚书的嫡女安如画竟然瞧上了顾知章,为了能嫁与顾知章,甚至不惜自降身份,甘为妾室!
可是两人偏偏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顾知章虽让母亲做了正妻,但实际的掌家权却给了安氏,后来顾太傅宠妾灭妻的名声算是远扬了!而母亲也成了贵妇圈里的笑柄!
只记得年幼时,自己曾无数次看到母亲在昏黄的烛光下暗自垂泪到天明!大概也是应了那句“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到明了!”
想着这些年看到的那些后宅妇人明里暗里的争斗构陷,惜宁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扮作了男儿身,至少不用像母亲一样,家宅不宁却还要在外面粉饰太平。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一定要出人头地,只有她强大起来,才无人敢辱她母亲半分,才能为妹妹寻一个良人!她这辈子是无法穿上那鲜红嫁衣,听那唢呐声声了,所以她希望顾念能够嫁得好!
许是因为长公主的事,穆景帝没了围猎的兴致,次日清晨便吩咐回京了!
惜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刚准备踏上回京的马车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语:“顾公子留步!”
惜宁今日是一身莲青色的锦绣长扣衣,原是显得老气的一种深色衣料,可惜宁生的肤色白皙,眉眼间顾盼神飞的倒将那颜色穿的格外漂亮!此时下意识的偏过头,绝美的侧脸更是让人红鸾心动!
“长公主有何吩咐?”惜宁见来人是洛颜卿,立即恭敬的行礼道。惜宁总是这般谨小慎微,于礼数不肯松懈半分,有时候守礼到让人觉得迂腐!
“昨晚忘记询问公子名号,后来问过皇兄才知晓公子名讳。今日特来道谢!”惜宁见她走路还需婢子搀扶,却急着赶来向自己道谢,不禁有几分不解。
“公主昨夜已经道过谢,没必要这般多礼的。若没有其他事,还请公主赶紧回马车休息,免得凤体受恙!”惜宁没有再与颜卿多说半句闲话,转身回到了马车上,却见沈遇正一脸谑笑的看着自己。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惜宁放下包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啊!
沈遇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腰间的坠子,一字一句道:“我在想过些时日是不是就要唤湘之一声驸马爷了!”
沈遇此话一出口,惜宁竟有如坐针毡的感觉,她之所以救了公主,却不愿拿着此事去邀功求赏,很大一部分就是怕闹出戏剧里女驸马那样的笑话!
不,戏剧里是笑话,可若放在现实当中,怕就是诛九族的欺君之罪了!
“别胡说了,公主千金之躯,瞧上我做什么!”惜宁这话不知是在回沈遇的戏谑,还是在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如今正是少女怀春时,你昨夜一出英雄救美,难保长公主不会芳心暗许啊!”沈遇看着刚才那紧张的模样,越发想逗他一逗。
惜宁看出沈遇有心打趣自己,也不与他在此事上瞎掰,从怀着掏出昨夜桌上的白玉瓷瓶,道:“这可是你送来的!”
沈遇凤眼轻轻看向惜宁手中的瓷瓶,轻轻摇了摇头:“非我之物!”
“那就奇怪了?”惜宁小声呢喃着,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这莫名其妙收了别人的东西,连个还人情的机会都不给!
“你受伤了?伤在哪里?”沈遇反应过来那是治伤的药,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惜宁。
“就腿受了点伤,休息几天就好了!”惜宁避开沈遇探寻的目光,撩起车帘,假装在看车外的景色,山花盛开,飞鸟低翔,正是携友踏青的好时节啊!
沈遇看着面前的少年,说不出来是何感觉,他之所以这样努力,大概是要想像父亲证明自己吧!顾太傅宠妾灭妻在帝京贵圈里也不是什么隐秘事了!
然而沈遇却不知晓,在很小的时候,惜宁就对她这个父亲彻底失望了,心中所想的从来都是如何脱离顾氏这个魔窟!
毕竟父慈子孝的戏码,惜宁演不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穆朝的花灯会踏着日子到来,每每此时,京都繁华一览无余,万家灯火阑珊,十里游船锦簇,正是才子佳人相会之时。鹿鸣宫也因此放了一天假,全了少年儿郎的寻蜂觅蝶的心情!
顾长珂得知鹿鸣宫休假的消息,更是早早的抛下惜宁,一个人先行回了家去了!
“祖母,父亲,母亲!”长珂下了马车便去往了祖母的院子,果不其然,父亲和母亲也是早早来了祖母院中等他!
“哎呦,快让祖母看看,都瘦了不少!”顾老太太见着长珂,顿时是心肝儿肉的心疼着,家里孙儿辈的倒是不少,可独独这顾长珂最得老太太的心。
还不待长珂回老太太的话,顾知勋却拉过长珂细细问道:“鹿鸣宫的选拔怎么样?你与大房那位相较如何?”
既问道这里,长珂眉眼处也就多了两分傲意,含笑说:“他也就文采略胜孩儿一筹,武艺却是烂的很!”
“我儿自是厉害!”吴淑琴见自家儿子这般有出息,也是心中欢喜,二房仕途上虽不如大房,但她家长珂却是胜过顾惜宁千倍万倍,更是得了老太太的欢心!
“若是老大那儿子也如淮哥儿一般就好了,空占着个顾家嫡长子的身份,却不做嫡长子的事。真是随了他那个小姐身,丫环命的母亲!”
“我竟从不知祖母对母亲怨念如此之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二房一家同着老太太也齐齐看向了走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