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沥轻俏俏的一笑,我不由得就打了个寒颤,他伸过手来慢慢摩挲我的脖颈,小小声地在我耳边吐气如兰:“不凭什么?你只说……要不要送吧?”
“送!送!”我忙不迭的点头,十分狗腿的涎笑,“其实我早想说了,你又出钱又出力的,我每天做个饭简直小意思!”
他故意板起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忍不住笑意,“这还差不多。”
我把他搭在我肩上的两只爪子小心翼翼的挪了开去,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嘴上就不禁嘟囔:“唉,每天送,我也别开店了,还不如再去“新宋”给你做保姆兼厨娘好了。”
偏生他耳朵尖得很,登时慢悠悠的接口道:“那可不成。你中午过来就罢了,我刚好休息一下。你全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可怎么工作……”一副一本正经又理所当然的口吻。
我哭笑不得又毫无办法,只好恶狠狠的抱过我的熊宝宝,使劲儿把它挤在我怀里蹂躏泄愤,宋沥唇边要笑不笑的一旁冷眼看了一会儿,微不可闻的低低笑着叹息:“唉,我可真羡慕它……”然后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亲,很开心的宣布:“行了,别别扭了,明天我休息,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吃过早饭,他载着我向近郊驶去。我以为是出来露营,但又不像,附近不错的地方都去遍了,而且也没有准备衣食住的东西。但看他一脸自持镇定却难掩兴奋甚至还有一些紧张的样子,我也不禁好奇,难道又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其实他并不是肯在这方面花心思的人,比如说送花、烛光晚餐什么的,好在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些,要求不高。不过他偶尔带我去的一些地方,总能带给我感动——一种对于自然生命力的惊叹,像他知道山顶有一处很好的地方可以看到万家灯火,望着那些浩如烟海的灯河,你不由自主地就去要想像在那每一盏灯下发生的故事,生老病死,贪嗔爱痴……然后就觉得自己十分的微不足道,好像我看到什么书里的一句话,大概是说“人类之于宇宙,果然渺小得像一块被遗忘在阳台角落的烂橘子皮上的霉菌,能活着就已经好彩……”那么命运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和伤仿佛就真算不了什么了。
又或者两个人裹着厚厚的外套靠着车在沙滩上等着看日出。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海天没有交接,黑黢黢的像一只长着大嘴的巨兽,能把一切人事物吞噬,微冷的空气,海面深远出传来的“呜咽”的声音,潮水拍打礁石的“哗哗”声,还有我身边拥着我的这个人,他那么坚强、那么笃定,仿佛有他在万事不需害怕不需担心似的……一切的一切,都使我感动不已,一种淡淡的、类似前世乡愁般的惆怅细细漫漫的将我裹挟,我知道他也有同样的感受,所以他带我来,到所有带给他震撼和感触感动的地方,分享他的精神世界,这远比我收到他物质上所费不赀的馈赠要窝心得多得多……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我看着车外,居然被我看到麦田,一派“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的景象,宋沥车子开了一个钟头,但应该还属于T市的卫星村镇,可是真不知道钢铁丛林般的摩登都市还有如此这般“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的世外仙源。
宋沥看着我笑,牵过我的手一握,“带你来见一个人!”
我懵懵懂懂的下了车,跟着他进了一处小小的院子。不知道哪个头脑灵活嗅觉敏锐的地产开发商,在如此山明水秀、空气里透着清甜的地方构建了一批造型十分乡间风味的别墅。
宋沥带我进入的地处中心区域的一幢独栋别墅,风格古朴,到处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色彩斑斓的花朵,还有一小片菜地。半空中架着一方葡萄架,如同天然绿色屏障遮出一块阴凉,拢着下面矮矮的四方石桌,整树根墩的板凳,石桌上摆放着泥质茶具。院中间的甬道是青石板铺就,冲刷得极为干净,透着丝丝凉意和水汽。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口井,井沿一只木桶,看来并非是装饰而的确是日常汲水工具……
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十分热爱生活,但是,我不由得看了看宋沥,是谁呢?朋友?
宋沥对我一笑,大步拉着我往里走。忽然一抬头,一位上年纪的老妇人站在门廊的纱甏门前,正满脸带笑的望着我们。不,说上年纪并不确切,她大概快六十岁的样子,身形还很窈窕利落,她皮肤白皙光润,眉清目秀,尽管岁月并没有如何的厚待她,微微花白的鬓角,眼角深深的痕迹,稍嫌松弛的轮廓……她看上去比程昱的母亲还要年长,衣着装扮更是朴素得多。但是,我却心里狠狠的一痛,不仅是因为我已经猜到她是谁——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做梦都会梦到来见她,还因为她身上的和蔼、包容、温柔、敦厚……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起敏姨,尽管她们长相毫无相似之处,她们却都有一种味道,一种让身在异乡的羁旅游子无比眷恋的、“妈妈”的味道……
宋沥将我向前一拉,出言轻唤:“妈……这是小芙。”
宋母微笑着点头“哎”了一声,温温柔柔的注视着我,伸手将我的手握住,“小芙,好孩子,我可算见到你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如此的不争气,只好十分不好意思的、尴尬的、轻轻抽出我被握的手,抱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半背过身去,胡乱的抹了抹眼睛,蹭蹭脸,又拢了拢头发,再转过身来,吸了吸鼻子,笑道:“伯母,实在是……”
宋沥并不等我说完,小声嗔道:“什么伯母,叫“妈”!”
宋母毫不嫌弃我湿津津的手,又亲热的握着,赞同的点头:“沥说的对!叫“妈”!”
我越发得想哭,嗓子眼发紧,舌头发僵,喉咙里更是哽着一个肿块,噎得我酸酸涩涩的。可这是喜悦的哽咽,我努力的咽了咽,又是笑又是成串的淌眼泪,“妈……”
“哎……”宋母激动的应了一声,眼圈也红红的,拿出一块手帕给我擦眼泪,又是高兴又是心疼的小声地说:“瞧这孩子……”然后拉着我的手走进屋里去。
我们坐在沙发上,宋母紧挨着我坐下,目光柔柔的打量着我,声音里稍稍带了一丝颤抖,“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我早该去见见你的!沥把你们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和我说了,他真是……小芙,我实在觉得对不住你呀!”
我摇了摇头,心里一丝一丝的泛着痛,像是一把极钝的刀子慢慢在那里锉着,眼底的热流从未干涸,几乎又要夺眶而出,只轻轻的道:“妈,我……喊您一声妈妈,我这一辈子,没有见过我的亲妈妈,从前有个敏姨,打从我小……就唯一只有她对我好,后来更是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疼我爱我一辈子,就像我的亲妈妈一样。可是她几乎连我一天的福也没有享到,就抛下我去了……今天我见到您,不由自主地就又想起她,您真的和她一样的亲切……一样好,我……早就想来看看您,真的,做梦都想,可是……不过现在好了,我终于见到您!您别看我淌眼泪,我是高兴的。我今天,又有妈妈了,就像又有了依靠似的,我以后……一定对您好,像对我敏姨……对我亲妈妈一样……”
日子忽然忙碌起来,但忙得很乐,充实无比。
尽管能干的段特助已经为我扫平一切障碍,我需要买什么东西也只需开出单子来就行。但开业初期还是手忙脚乱了好一阵。
好在适应期之后一切进入正轨,客人不算很多,但我本来也没有期待什么顾客踏破门槛的火爆场景,只是拿来打发时间罢了,刚好符合我的愿望。而且很快有了一些熟客,尽管有将近三分之一是冲着“漫画男主角一样美好的小提琴王子”来的,这句话是一个每天必来报道的小女生说的,她超级喜欢甜食和天天,长得不算很美,但有很可爱的苹果脸颊。
天天每天泡在店里,只负责品尝新品、提供意见。偶尔开着他那辆骚包的跑车去买个面粉鸡蛋之类的。也有他们班上的学生和学校里的崇拜者慕名而至,天天一般在他们面前还收敛一些,扮扮酷什么的,还挺有威严。赶上他吃美了心情好的时候,情之所至拉一支曲子,这时小店就像时间凝固了一样,和煦暖和的阳光、温软清甜的蛋糕香、如小溪趟水般清澈的音符裹着淡淡的百合花香在空气里荡漾……实在是美滴很……
我若不是看在他还有这点儿好处早把他扫地出门了,姐弟也没得谈!那个家伙从来只会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