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淘气,这下可好,你还把衣服给挂烂了,这块料子要很多钱呢。”
秦月在床上一边数落一边缝补着衣服,曾经的将军夫人已经成了斤斤计较的市井妇女。方晓与若然在旁边的桌子吃着冰糖葫芦,满脸惬意,没有理会秦月的数落。
下午回来时,方晓带着许多串冰糖葫芦回来,真是让村中的小伙伴们过了一把嘴瘾。尤其是齐烈,大口嚼着,还道:“像姨夫子说的,算你小子识相。”
夜不过晚,吃完冰糖葫芦与若然分别便蒙头大睡,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
竹屋前,炑喝着早茶望着雾气腾腾的竹林,仿佛里面有着什么。方晓站在他身旁,正在挨训。
“昨天你被人家欺负了,怎么不当场打回去呢?”炑问道。
“师父怎么知道的?山叔告诉你的?”
“嗯,回答我的问题吧。”
“师父,你又没教我什么拳脚功夫,他又是大人,我…”
“你怕了。”
“我没怕。”方晓连忙摇头。
“就算我没教你什么功夫,就算是他是大人你是小孩,你也应该在被欺负时打回去,即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也要让人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而这,就是习武之道最基本的勇气,你懂了吗?”
“呃,我好像懂了。”
“懂了最好,最怕不懂装懂!我本想让你休息几天,但你这出了这档子事,让我实在对你不敢放松半点。今天起,每日早上围着栖山村跑上两三圈,后续我还要你提着水桶跑。”
“不是吧师父!”
“快去。”
“哦。”
方晓带着生无可恋的表情跑出了从林,炑见此点头微笑。他最欣赏就是方晓对他的话从来都是令出必行,不会弄虚作假,真不愧为将军后代。
喝完了茶,炑便往村中走去,来到了齐山家前,齐山的妻子告诉他,齐山去村长家里了。于是,他又往村长家而去。
村长家里,村长老态龙钟,过了几年愈发苍老。他高坐上位,齐山与其他几位村民分坐两边,在讨论着什么东西,唾沫横飞,情绪激动。
“村长,这昨儿我去问了,可以确定镇上现在卖东西要交什么摊位费,要所卖东西得钱的一成之多,我们承担不起啊!”昨天与齐山一道去镇上的村民说道。
“是啊,不过就佲酉镇离我们村最近,来回加上售卖东西正好一天,如果不去佲酉镇,那该去哪儿?石桥?还是江州城?而且一成的费用,紧巴紧巴还是能省出来的。”一位持反对意见的村民说道。
“村长,您说句话。”齐山也道。
“这…”
村长也拿不定主意,毕竟一成的费用实在太高,但若不交就不让摆摊,村中所需的日常用品又没钱去买。去其他镇子路程就要很远,像刚刚那村民说的石桥镇一样,来回恐得三四天,时间与路上消耗以及安全都是问题。
“村长,何不让那些商人到村中而来呢?”
炑在屋门外有段时间了,事情原委听得知道差不多,听到说话不怎激烈,正好出面说出自己的想法。
“让商人来?他们会来么!”一个村民问道。
“是啊是啊。”一个村民附和。
“大家静一静,让炑阁下说句话。”村长拐杖触地道。
“会来,也不会来。”
“阁下意思是?”
“会来,是因为栖山村有其它地方所没有的东西,而这东西又是比较罕见的。这不来嘛,就与上面说的相反。”
“哦呃!炑阁下此话有理,我们村有什么东西是别的地方没有的呢?”
村长冥思苦想,其他村民也陷入沉思。齐山想了会,拍拍脑袋道:“哈,我知道了!”
“是什么?”众人问道。
“这是什么?”
齐山没有回答,反而举起自己的茶杯。
“茶水呀,还能是什么。诶,等等!你是说?”
“竹青茶!”
时间过得飞快,又到了一月一次去镇上买卖东西的日子,不过这次队伍庞大起来,带的东西却不多,只有村中赶制的竹青茶。虽然增加了摊位费,但村中决定仍然去一次,以便与购买的商贩商量着来村收购事宜。
“炑阁下,您也去吗?”村长问道。
“是啊,来村中几年,也没出去过,当是出去透透气。”
“也好,不过阁下您的…”
“村长看我这几年可出过什么事?”
“行,您有什么事就让齐山他们去办。”
若然此时跑了过来,对炑撒娇道:“师父呀,我也去好不好呀?”
“好。”
“谢谢师父,你最好了。”说完跳起来亲了炑的脸一口,回头对方晓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可恶的师姐,知道我去不了,还这么…”方晓嘟噜着嘴说道。
“晓儿,你也去吧,今天的功课不做了。”炑说道。
“耶!谢谢师父。”
方晓听此话马上跑到炑的身边,也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若然则拧着他的耳朵,道:“得意个什么劲儿!”
“哎哟,疼疼疼!师姐放开呀,师父,阿娘!”
“走了,别闹了。”炑回头喊道。
“快,快跟上。”
秦月目视他们离开,道:“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
再次来到镇上,方晓想念着记忆里冰糖葫芦的味道,嘴角不免流出了口水。若然见此,忙道:“晓弟弟,快擦擦吧,口水都流一地了。”
“哪…哪有…”
方晓用衣袖擦嘴,口中拒不承认,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进镇里,依旧哄哄闹闹,人来人往,卖东西的吆喝声,买东西的讨价还价声络绎不绝。
“炑阁下,佲酉镇是周边村庄集结的买卖之地,还有着大城市前来买东西的车队,真是繁华啊。”齐山介绍道。
“嗯,看得出来。”
他们没来多久,可以说刚刚把货物从驴背上卸下,一队官差模样的人便走了过来。其中领头的人道:“卖东西的?”
“是的,官爷。”一个村民搭话。
“卖什么?我看看。”
领头翻看着袋子里的东西,除了干绿竹叶没什么。
“这是什么?竹叶子吗?”
“官爷,这是茶。”
“茶?竹叶也能作茶!”
“嗯。”
“好吧,我不管你卖不卖得出去,就按这镇上的茶价算。你这有个十四五斤,算你五钱银子的摊位费好了。”
“什…什么!”
众人惊讶,连一些官差都感觉自己领队说价太狠了。
“怎么,不想给?不给就不要摆摊。”
“不是,官爷,我们还没卖东西,哪来的银子?况且还这么多。您行行好,少要一点。”
“不行,五钱就五钱,少一分也不行!”
领头似乎有些怒了,还把腰间的佩刀拉了一截出来,意味十足。齐山见此,想出面说道说道,炑拦下了他,他自己道:“五钱是吧,我们可以给你。不过,你看看我们才来,货物都没卖出去,确实没钱。”
“嗯呃!你…”领头眼睛睁大了,佩刀又扯出一点。
“诶,别着急嘛,我话没说完呢。你看,我们卖的是竹叶制作的茶,不说别的地方,至少在这里是独一无二的,而这就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能卖出好价钱,高价钱。你想想,等我们把这些茶叶卖了七八两银子,你才收五钱,那不是少收很多。所以,等我们卖了东西,你再来收钱,岂不美哉。”
“嗯,说的有道理啊。不过,你们跑了怎么办?”
“我们怎么会跑呢?我们肯定还要来卖东西的,跑了这回跑不了下回,你说是吧。”
“有理有理,好,我就等会来收钱,走。”
他们走后,村民纷纷赞叹炑的口才与机智。若然听了这些话,很是受用,翘起了小脑袋,仿佛受夸奖的不是她师父而是她。
“哎呀!小公子,我观你骨骼惊奇,真是天生英才,我这里有几本…呸,我来给你看个手相,测测运道怎么样?”
一人一手拿着铃铛,一手拿着条幅,在方晓身前驻足,眼睛闭着,口中天花乱坠。
“你是谁?”齐山问道。
“这位兄台问的好,本人乃是瞎眼神算子。”神算子指着手里的条幅道。
条幅正面上书“瞎眼神算,测吉化凶”,背面也有“天运长道,唯我独算”。
“瞎眼神算子?那你眼睛瞎了,怎么知道我骨骼惊奇?”方晓问道。
“哎呀,小公子,都说我是神算子啦,当然是算出来的,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
接着,他又对着齐山他们道:“诸位如果不信的话,我就简单给你们算算,看是真是假。比如你,当过兵,背后还有一道刀伤。”
齐山听此,眼睛都睁大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自觉当兵的气质可能犹在,一些眼力很好的人能猜得出来,而背后的刀伤,除去自家人和秦月外,外人是无法知道的。
“你,曾经摔断过腿,现在腿脚还有后遗症,一到冬天就疼。你,曾经是个赌徒,输了…”
神算子一一说出村民的一些往事,大家看他的眼神立马高大上了,现在,只剩下炑和若然。
“小公子刚刚说过,到这位小姑娘了。小姑娘根性灵慧善良,日后可是个大美人呢,至于你…你?你!”
神算子手持铃铛指着炑,顿时手抖动一下,铃铛响了起来。他睁开眼睛,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啊!我是假瞎看不见,你是真瞎到见得分明!”
“神算子先生,那您可有办法救上一救?”齐山说道,既然这神算子这么灵,应该会有所救办法吧。
“天罚之灾,没救了没救了!”神算子摆摆手。
炑道:“你到底是谁?”
“我,一个修命之人。”
“修命!原来如此。”炑想到一些事,是关于修命人的事迹,他也是偶尔在教派中的古籍翻见过,有些印象。
“哈哈哈,没想到啊!我今日会遇上你这样人!各位告辞,有缘再会。”
神算子对众人抱拳行礼,转身消失在人群里。他走后,炑心如乱麻,感觉不好受,便道:“诸位,我现在要回去一趟,你们卖了东西,与商人商量好,找机会再偷偷溜走。”
“好。”
接着,炑对方晓他们道:“晓儿,若儿,我们回去。”
“师父?”
“走!”
齐山他们等了会便来了一个商人,是他们的老熟客。
“老板,今儿过后我们可能就不来了。”
“不来了!怎么?”商人对此话很是震惊。
“唉,这不是镇上离我们村路途遥远,再加上这最近加了个什么摊位费,让我们很是难堪啊。要不是我们需要买些日用品,今日都不愿意再来。”
“那可怎么办!”
商人心中焦急,这是少了一个大财源,毕竟在大城中,这些竹叶茶销量甚好,连贵族仆人进货时都要来买些。镇上增收摊位费的事他也听说了,一点点钱他可以帮忙垫付,但这些官差是什么人他又不是不知道,有了一会必有二回三回,长久往之也是不小的负担。
“是这样的老板,我们有个主意,您来我们村中收茶叶,每次来还带些日用品,如何?”
“可以可以。”
于是,齐山与商人的事轻松了结,而他们也不必偷偷溜走,商人给了这次的摊位费,足足八钱银子,让领头官差笑开了颜,期盼他们下次再来,但他们还会来吗?
时光荏苒,冬去而春来,夏至再入秋,一年又一年,三年过去又三年,方晓便是十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