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am sailing stormy water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我在远航,乘风破浪,为了靠近心中的你,获得真正的自由。
音乐声中,徐先在飞,以一种蛙泳的姿势在飞。双手一扒拉,御风五六里,两腿一蹬踏,又御风而行七八里。
飞啊飞,飞到了那座小山冈,俯瞰下去,树下有三个小孩在磕头,其中有个小孩在喊着过路的神灵停一下。徐先左右看了几眼,空空荡荡,天空中并没有什么神灵,只有他一个人在游泳,那也只好往下落去。
三个小孩在畅想着将来的幸福生活,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简简单单的朴素愿望,徐先颇为嘉许,便想满足他们。刚使出一招仙人抚顶,让他们结发受长生。结果一阵烟火升腾,将徐先也带往高处,定睛一看,原来是三个小孩在烧火打红薯窑。
徐先摇头微笑,眼前景色突变,光秃秃只有一棵树的小山冈,迅速被涌出的灌木涂抹成绿色,奇峰突起,土黄的小山冈眨眼间成长为高大的绿色石头山,而且连带着升起四五座山头,高原又起平湖,湖边,原先的三个小孩子,成了两个大人和一只黄狗。其中一个有些眼熟的大人,把一条鱼扔回水里,再踢翻了脚边的水桶,然后有些癫狂地大笑,狗也大叫。
徐先想,那条狗我认识,那个人就是我啊。
于是徐先醒来。
视线中不再是吊灯耀眼的黄光,而是日光灯发出的柔和白光。眼光所至,皆是白色。
然后是青色,小李穿着黑T恤走了过来,俯身看他,说:“又睁眼了啊?怎么总是白姐刚去吃饭你就睁眼?医生快来,他这次睁眼是不是醒了?”
徐先又闭上眼睛,想接着飞,这回不管怎么扒拉蹬踏都飞不起来,音乐倒还在:I am sailing stormy water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我在远航,我在远航,乘风破浪,乘风破浪,为了靠近心中的你,获得真正的自由。
徐先想,我心中的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不知道?真是怪事一桩。
再次睁开眼,这回是法海俯身看他:“真醒还是假醒?每次睁眼你都没看见白淑真,真可惜了,你看不到她衣不解带的憔悴样子,她这三天就没睡过觉,一直在服侍你。”
徐先:“这回我真醒了,你是对的,相敬如宾和举案齐眉,都太假了。我不舒适,她也不舒适,我和她,都没有找到对的人。我应该向你学习,没确认找到对的人,就不应该结这个婚。”
法海微笑:“小黑屋,其实也不好玩,你说的阴暗,也确实是阴暗。”
徐先:“但是真实,但是自由。”
法海:“病人应该养病,病人不应该胡言乱语。”
徐先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折腾醒的。有双手在拿着毛巾帮他擦拭全身,温度刚刚合适,很舒服。
那双手慢慢地将他身体翻转,打算帮他擦拭另一边,四目相对,徐先眼神凌乱白淑真眼神则是平静。
徐先发觉自己没穿衣服,于是微笑:“你见到了我所有的方面,而我没见过的你的方面,多了去了。”
听到这些,就可以确认徐先是真的醒了,白淑真平静眼神转为掩饰不住的欣喜:“脑子没坏,太好了,医生说你是脑震荡,轻微脑震荡。”
徐先心想,我何止是脑震荡,你的真实面目,有点狰狞,真让我心神都震荡。
接着忍不住在心里开始怨怼:你说不知道我成天在想些什么,难道我现在想的能告诉你?
怨气是个好苗子,一旦破土而出,就会疯狂滋长。
没来由的,徐先想起托尔斯泰的老婆,善使柳叶刀,专攻自己丈夫的肚皮。生活乐趣在于无休止地偷看丈夫的秘密,为盯梢甚至配备了望远镜,连托翁藏在靴子里的笔记本,也被她翻出来细细查阅,然后捕风捉影,接着歇斯底里,一哭二闹却不上吊,逼得一代文豪在大雪天里离家出走。可惜这善良的老人,自由的日子没过几天,便感染肺炎而死。
眼不见为净,这句老话是有道理的,可惜太多的女人不明白这道理,绝不允许自己的男人保留隐私。所谓坦诚,意思是到了光膀子的程度已经可以了,男人觉得让女人了解自己的表相就已经足够。但是女人不这样认为,知人知面不知心嘛,非得用刀子把男人的表皮割开,看看究竟里面是什么样的花花肠子。
谁的内脏又会好看呢?男人和女人差不多,人肚和猪肚也差不多,都是藏污纳垢之所,经不起参观。女人坚持要割开来参观的结果,只能是自己倒了胃口,还给男人造成巨大伤害。
淑真同志啊,我知道我那阵子确实是有些心神不宁,但你怎么就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自己消化掉呢?夫妻间不应该相互尊重么相互信任么?我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连我自己还没弄清楚,你让我怎么告诉你?
现在好了,你想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一刀下去太狠,却把你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了,呵呵,这就是想公平交换么?
说我装云淡风轻?与你那晚上的歇斯底里的狰狞相比较,你平时的云淡风轻又是怎么装出来的?只要几杯酒,就露出了原形,就不能装得彻底一点?我不想看你的真面目,一点也不想,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你的真实面目。
不知道彼此真实面目,只要不是大难临头,好象也可以正常的白头到老。
唉,彼此保留一些心事不行么,又不是什么伤及婚姻根本的心事。
我装你也装,要装大家装。念及此,徐先咧嘴,傻傻笑了起来。马上又想到白淑真那时的疯狂样子,估计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忘记,脑海总会经常的播出那画面,那么这日子,可能真的过不下去了。笑容一顿,又有些想哭。
看着他的傻笑到哭,白淑真狐疑:“怎么回事?不会是真摔傻了吧?”
环佩叮当响,是李青来了,白淑真停下擦拭,用被单把徐先身体盖好。
李青:“哈,姐夫醒了啊?醒了就起床啊,白姐伺候你都快累死了。”
听着李青那么不见外的妖娆说话,白淑真笑:“你别叫姐夫了,你叫他哥,我叫你小姑子得了。”
徐先:“我这是躺了几天啊?好象才三天嘛。”
李青:“才三天?白姐整整三天没睡觉啊,你给我现在就起床,试试三天不睡觉是什么滋味?还嫌不够?你还想躺三年让白姐伺候你三年啊?”
惊觉说错了话,自己轻轻给自己一巴掌:“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