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受罪,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狠下心,不在她身边,不去照顾她?阿音现在有生命危险,难道还要像浩天一样,让我连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你带我过去,我就算累死在半路上,也要赶过去看她。阿辙……”
池北辙闭上眼睛,垂下来的一只手紧握成拳。
“阿辙,你想一想她娇弱的身体躺在血泊中的画面,想一想她在痛苦的时候,会不会叫着妈妈,希望妈妈在她身边?”
不敢想。
从他知道林音第一次流产时,他就不敢想那种场面。
池北辙重新睁开眼睛,舒玉看到他的眼眶红了一圈,正要说话,他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我去安排车子。景曦你带伯母出来吧!”
他转身就走,走得很快,不想再听舒玉形容那种场面,就怕还没有见到林音,他就已经崩溃了。
杜华站在外面,看到池北辙走出来,他立即上前说:“池少,我现在就送你们去……”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你回恒远吧!”
杜华殷切的话语止在池北凉凉的语气里,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家老板,疑惑地问:“池少平日里不都是不让我离开身边的吗?今天为什么……”
“杜华你问我为什么?“池北辙冷笑一声,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更多的则是失望和悲哀,”我最近精神是不集中,但你以为你就能在我眼皮底下玩手段了吗?”
“若不是你告诉了顾景曦,她怎么会知道舒玉还活着,并且还在B市?又是如何能找到这么隐秘的住所?“
"我……”
池北辙一直有失眠的症状,最近几个月更是严重,平日里没有烦心事还好,此刻他担心林音,满心的焦躁,头痛得像裂开了一样,收回揉着额角的手,烦躁地摆了摆,“不要再跟我说你错了,你愿意接受一切处罚这种话,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计较,回恒远吧!”
他没有说多重的话,但杜华还是感觉自己的脸上就像被人甩了一巴掌一样。
在他的印象里,池北辙对待任何人和任何事都是有耐心的,包括他们这些下属做错了事,池北辙总是会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们。
虽然他比池北辙年长几岁,但若真比起来,池北辙更像一个大哥,而此刻池北辙连话都不想对他多说了,这让他很难受,情绪激动下脱口而出,”池少,我没有做错,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你为林音付出了一切,为什么到头来却把她让给了顾景年?这不公平!”
“爱情里从来没有是否公平一说。杜华,你还是不懂我爱林音的心情。无论她和谁在一起,只要她能幸福,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池北辙眼中一片血红,微微阖上长眸,白皙眼睑上的睫毛颤抖,一张俊魅的脸苍白,带着苦涩的笑,“如果在千帆过尽的很多年后,她对我说只有跟我在一起她才会幸福,那么我的肩膀和我的胸膛,还是一样义无反顾地向她敞开。”
“杜华你懂了吗?哪怕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我的心如被万箭射穿,我会痛不欲生,那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就像我爱她,她不再爱我一样,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我不懂。”杜华也红了一双眼睛,声音嘶哑地说:“池少,我只知道想要的人就要倾尽所有去争、去抢,池少不也是这样做的吗?你以前的勇气和胆量呢?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越来越懦弱了?你在怕什么?为什么退缩?”
“懦弱?”池北辙刚走出几步,闻言站在原地。
从杜华的视线看过去,他的肩背依旧挺阔,背影高大伟岸。
他笑了一声,低沉而好听的,连嗓音都那么迷人,“你就当我懦弱吧!”
杜华上前几步,“池少,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舒玉去离城后,势必会要林音跟她回T市,池少只需要顺水推舟就好了。除非池少你真的不想要林音。”
想,怎么不想?
从见到林音的第一眼开始,直到现在,甚至是这一辈子,他想要的也就只有林音而已。
哪怕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他做梦都想和她在一起。
他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青白,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一言不发地出去开车。
顾景曦带着舒玉站在车旁,池北辙刚要下车把舒玉抱上车,顾景曦先开口,“北辙,我知道你担心阿音,急着赶过去,但伯母身体不好,适应不了你的车速。不如你先过去,让杜华送我和伯母。”
池北辙知道顾景曦的心思,长眉一拧正要拒绝,舒玉抹着眼中的泪水说:“阿辙,你就先过去吧!也能提前了解阿音的状况,到了那边先打电话告诉我。”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第一步时他没能阻止顾景曦,如今再做什么也已经晚了,倒不如见机行事,池北辙扫了顾景曦一眼,注意到顾景曦不敢看自己,他又把目光转到舒玉身上,温声说:“那你们一路注意安全,到了之后让杜华打电话给我。”
舒玉点点头。
池北辙凌厉的目光瞟了一眼杜华,这才开车先离开。
顾景曦和舒玉坐上了另一辆车子,杜华平稳地开着车子赶往离城。
舒玉坐下来后就抓住顾景曦的手,“景曦,我知道你有意把阿辙打发走,现在他不在了,你可以告诉伯母阿音究竟出了什么事了吗?”
顾景曦眼见着所有的情势正朝着自己计划的方向发展,知道此刻绝不是矫情犹豫的时刻,她反握住舒玉的手,眼睛红了一圈,泪珠子砸在了舒玉的手背上,"伯母我知道你担心阿音,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
“我爸不同意哥哥和阿音在一起,哥哥就为了阿音和我爸断绝了关系,放弃了拥有的一切,带着阿音去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但我爸是什么人?他很快就找到了哥哥和阿音,为了让哥哥和阿音分开,我爸找男人强暴了阿音……”
说到这里,顾景曦的手被舒玉狠狠掐住,她连忙说:“伯母你不用担心,幸亏北辙及时赶过去救了阿音。”
“北辙之所以不告诉伯母阿音的下落,是因为他想成全阿音和哥哥,伯母你不要怪他。”
“阿音被北辙救下来后,我爸第二次对阿音动手。他派下属开车撞阿音,制造一场意外车祸,企图害死阿音。当然,我爸这次又失败了。于是才有了今天的第三次,他让人故意打电话给哥哥,以便引开哥哥的注意力,又让人在高空中丢下花盆,阿音的孩子这才没有了。”
“伯母,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杜华听到顾景曦焦急的喊声,连忙把车靠边停下来。
舒玉晕眩了那么几分钟,才幽幽清醒过来。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抓住顾景曦的手,就像是垂死之人在找唯一的依托一样,喃喃地说:“不可能……阿远不会害阿音的……你是不是在说谎?”
她毕竟和顾文远相爱过一场,林家的落败是罗佩云一手造成的,顾文远只是借此把她带走了,并没有参与到罗佩云的报复计划里。
顾文远这些年更没有做出过伤害林浩天和林音的事,现在又怎么会为了逼迫一个跟顾家没有血缘关系的顾景年,而去伤害她的女儿?
她不信!
顾景曦表面慌乱无措,实际很镇定,她注意到舒玉的称呼,心头一震,诧异地问:“你跟我爸很熟吗?现在在顾家,除了我已经死去的母亲这样称呼我爸外,我还没有听过第二个女人这样称呼他。”
舒玉猛地一抬头,望进顾景曦满是迷惘的眼睛里,她只觉得浑身发凉。
她怎么忘了,顾景曦并不知道他们四人之间的关系。
舒玉慢慢收回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的局促,“我们两家以前不是邻居吗?彼此间时常走动,也算熟识,我又比你爸年长几岁,所以一直这样称呼他。”
“哦。”顾景曦并没有怀疑,理解地点点头。
舒玉再次问道:“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爸为什么这样做?”
顾景曦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地说:“不瞒伯母说,让哥哥和阿音离婚,再娶南月,是我妈的遗愿。我爸很爱我妈,既然答应了我妈,他自然会不惜任何代价去完成。”
而实际上,这一切不仅不是顾文远做的,顾文远压根不知道顾景曦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顾文远只是让顾景曦把顾景年强行带回去,再试图对顾景年进行思想开导,因为顾文远坚信自己能说服顾景年。
但顾景曦却采用了伤害白倾念的方式,一来是顾景曦确实恨白倾念,二来就是为了引出舒玉。
这就像法院判案要讲究真凭实据一样,她暗中做这一切,再把所有的责任推给顾文远,舒玉不仅不会责怪她,反而会感激她说出了事实真相。
她记得自己的下属前几天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白倾念省事。
她当然不屑回答一个下属的问题,心里冷笑着想:杀了白倾念有用吗?若是顾景年也跟着去死了,她这种行为不是蠢到家了?
她顾景曦不是只顾眼前,而不考虑后果的蠢货。
直接杀了白倾念,倒不如时不时做出一些事来,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引出整件事情的关键人。
而这个关键人,就是舒玉。
舒玉一旦去了离城,势必会带白倾念走,而如何让顾景年主动放弃白倾念,那又是她的另一个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