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过去了,白倾念不想再追究,但顾文远显然不想让她过去,此刻如此咄咄逼人,似乎她不回应几句,他不罢休一样。
几次的接触中,白倾念自认为顾文远应该是个比较内敛绅士的男人,很少当面和人起冲突,此刻既然没有风度地说出这一番无理的话来,很可能是顾景曦的疯癫,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心里还是存了一丝怨恨。
白倾念想反驳,谁知母亲已经冷笑着接道:“顾文远你这番话说得真是可笑!先不管这件事究竟是不是阿音做的,你既然提出来,我也想问问你,景曦找男人来强暴阿音时,她有考虑过这种事对一个女孩子的影响吗?”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也只能说是景曦是自作孽,不可活,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最后自己也栽了进去,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你身为父亲,维护自己的女儿很正常,但也请你辨清是非黑白。”
“阿音和顾景年离婚了,南月也快要嫁给顾景年了,都到了这种地步,你的一切目的全部达成了,为什么还抓着阿音不放?我们已经决定和你冰释前嫌了,你自己还不觉悟吗?”
“觉悟?舒玉……”顾文远叫了一声舒玉的名字之后,就没有话说了。
因为这事确实是他和顾景曦的错,舒玉说的对,都是报应。
只是这两天他看着好好的女儿变得半疯半傻,他时刻照顾着她,一不留神她就会惹出事来。
比如跑到马路上,不知道躲车子这样类似的情况,仅仅两天都出现了几次。
曾经那么优秀的女儿,如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身为父亲,哪里承受得住,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见到罪魁祸首,他忍不住指责了几句,再冷静下来一想,确然是自己过分了。
他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低声说:“抱歉。”
舒玉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摆了摆手,并不打算再计较,叫了一声白倾念,准备离开。
谁知女儿半天没有回应她,她一惊,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去看女儿,果真见她面色苍白,一脸的不可置信。
“阿音……”舒玉推着轮椅过去,本想拉住女儿的手。
女儿却后退几步,喃喃地问:“妈,他刚刚叫你什么?舒玉?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名字?”
“我……”
“你不是叫李婉吗?”白倾念的脑子有些乱,就在刚刚顾文远叫母亲舒玉的时候,她猛然间想起顾文远曾经对自己提起过他们几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就是那个舒玉,顾文远就是父亲口中说的母亲最深爱的男人。
这让她怎么可能接受?!
这不更加说明她的报复根本是一场笑话吗?
事实摆在眼前,舒玉无从辩解,她转开目光,不敢面对女儿的逼视。
经历过这么多事,所有的荒唐和匪夷所思都挺了过来,白倾念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了不少,并没有歇斯底里、大吼大叫,而是竭力平静地问母亲:“妈,既然你是舒玉,那么林家的落败,是不是你为了和顾文远在一起,而利用罗佩云设得一场局?”
舒玉猛地转过头来,诧异而恼怒地问:“你怎么能这么想?!”
白倾念摇着头说:“以前我的心思从来不会这么复杂,但妈你知道吗?从我知道顾景年不是罗佩云的儿子,南月是罗佩云和别的男人生的女儿开始,你们上一辈人的所作所为,颠覆了我的思想和观念。”
“我以前觉得荒唐而又匪夷所思的事,一遍遍在你们几人身上上演,到了今天,多么离谱的事情,我都可以想出来。”
“既然你不承认,那么我问你,我爸发生车祸后,你出去寻找他,为什么你也突然失踪了,这五年你去哪里了?是不是你假借失踪和顾文远在一起了?”
舒玉终于知道刚刚那股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了,原来今天自己就要被亲生女儿揭开过往的一切吗?这是她隐瞒了大半生的秘密啊!
因为怕女儿承受不住,怕女儿看不起她,更怕女儿因此离开她,她决定隐瞒一辈子,然而此刻……舒玉有些慌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白倾念的声音里到底还是带了颤抖,“你怎么解释你和顾文远之间的事?”
舒玉心中悲凉无比,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最后还是顾文远低声说:“阿音,你不能怪你妈。”
白倾念本来就记恨顾家的人,知道自己的母亲和顾文远之间的事后,她如今的心境再怎么平和,也还是不能接受。
而且之前父亲告诉她母亲虽然出身不好,但也算正经家庭里的人,她何尝想过母亲竟然做过小姐,竟然被顾文远包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母亲的形象在她心中扭曲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竟然一直被欺骗了这么多年。
她冷笑着问顾文远:“不怪我妈?那是不是该怪你让我妈出轨,背叛了和我爸的婚姻?”
“你母亲没有背叛你爸,我也不觉得我和你母亲有错。”顾文远的声音很平静,“因为毕竟在我和你母亲交往的时候,你母亲还没有遇到你父亲,还没有嫁人,而我也没有结婚,我和你母亲都是单身,都是自由恋爱,何错之有?”
“你母亲嫁给你爸后,并没有再和我有过亲密关系,所以不存在背叛出轨这一说。”
白倾念只觉得头晕目眩,扶着椅子站直身体,“那么罗佩云之所以报复林家,就是因为我妈和你之间的关系吗?”
“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她对林家有那么深的怨恨,原来事实真相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她临死的时候让我不要再去探究这件事的因果关系,是怕我再报复顾家吗?”
“因为你们三人的关系,我父亲何其无辜?我整个林家,又凭什么要成为你们斗争里的牺牲品?”
“林浩天无辜?”顾文远冷笑,“他睡了我的老婆,他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你以为你的父亲有多正派?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和罗佩云好上的那个男人是谁吗?是你父亲,你一心以为有多深爱你母亲,有多痴情无辜的父亲!”
“顾文远!”舒玉的手紧紧扣在轮椅上,厉声冷喝,“都过去的事了,你如今还提做什么?!”
白倾念僵硬地转头看向母亲,“这些都是真的?”
舒玉疲倦地闭上眼睛,“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
“不提?”顾文远粗声打断舒玉的话,目光冰冷中又带着同情,声音里还是淡淡的讽刺和愤怒,“不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她永远不知道这件事里错的究竟是谁!”
“就算罗佩云死了,若是有机会,她还是一心想毁了顾家。不信你问问她,她是不是想让我也为你们林家偿命?”
“舒玉,你们家的事我不想管,你的女儿怎么个活法,我也不想干涉,但凭良心说,你这样瞒着她,她心里永远有个解不开的结,这个结会牵绊她一生。”
“你若是为她好,就应该告诉她实情。”
“而且你口口声声说一切都过去了,林家和顾家从此再没有任何瓜葛,结果你女儿心中现在还存着对顾家的怨恨,顾家为什么要承受这份不该承受的罪孽?景曦疯了之后,我确实也觉悟了,现在究竟是谁没有放过谁?”
舒玉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顾文远说得对。
这事始终是女儿心中的结,这个结解不开,女儿一生都不会快乐。
只是这种事要她怎么说出口?
难道要告诉女儿真正在这场婚姻里出轨的是林浩天吗?林浩天不是因为报复她舒玉才和罗佩云上床,而是纯粹是林浩天经不住诱惑,寻找婚外的刺激吗?
她可以原谅丈夫一次的背叛,而女儿呢?
亲手毁了林浩天在女儿心中的完美形象,她身为妻子,怎么做得出来?何况林浩天已经死了,再去追究这件事还有什么意义?
“阿音……”舒玉看着早已目瞪口呆的女儿,斟酌着开口,“罗佩云已经死了,林家的落败只是罗佩云的个人行为,你不要再怪其他人了,妈不想要你活在仇恨中。”
这事给了白倾念不小的刺激,让她刚沉寂下来的心,再次起了波澜,她喃喃地说:“怪不得我们团聚后,你从来不提起林家的家仇,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你们自己造的孽!”
白倾念声音凄凉,“到头来还是一场笑话,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为林家复仇,结果呢?原来我做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值得!”
“我一直以为顾景年的人生已经够悲哀的了,没有想到我敬重仰慕的母亲,我一生引以为傲的父亲,竟然也做出这种事来。你知道对我这个后辈来说是多大的耻辱吗?”
“还有南月,南月竟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荒唐!真是荒唐!她现在还嫁给了我的前夫,这是乱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