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大地突然开裂,时泽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想什么是不是“梦”。他一个纵跃落地后连滚带爬闪出两三丈远,再回头,方才脚下的裂缝已经有一丈多宽,深不见底,仿佛一只饕餮张开了吞噬万物的巨口。
刚刚他的动作但凡慢上一点,现在就已经被深埋地底,永不见天日。
时泽定了定神,让自己保持冷静,看着眼前天地倾覆般的古墟洞天,他知道,无论现在是不是在“梦”中,如今的古墟洞天都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莫说脚下伤痕满满、山河倾覆的大地,单就头顶的黄泉,一旦出现什么异变,就绝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
要知道,时泽现在回忆起哪些黄泉水侵入体内时的千刀万剐之苦,依然是通体发寒。
如今最重要的,是尽快逃出洞天,回到外面的世界去。
作下决断后,时泽大致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上路。
四周的环境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他只能大致找出一个方向,然后一边防备脚下大地的剧变,一边快速奔跑,同时还不忘时不时地观察一下头顶的天空……虽然此时倒悬天空的黄泉依然十分平静,但是时泽总觉得,一旦黄泉异动,那必然是杀生大劫。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处山川崩毁殆尽,大地也渐渐平静了许多,不过原本的青草绿林全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疮痍,还有到处横躺着的走兽的尸体。
天地间回归平静并没有让时泽感到放松,相反,他的心情愈发沉重了起来。因为当他的目光移向天空,透过遮天蔽日、影影重重的各类受惊的飞禽后,看到的天空已经不再是枯黄色的黄泉,而是——血海!
就像是在无穷远的地方,有一片了无边际的血海突然被一点一点的搬到了头顶的天空,时泽的上空,血色在不断加深,有时甚至已可以看见翻滚起的汹涌血浪,而每一次浪涛的翻涌,仿佛都会将血海加厚一层,下压一层。
有些飞的极高极远的鹰隼,时泽甚至感觉它们此时分明就是在血海中翱翔,羽翼甚至已经触及到那些四溅的血滴!
黄泉化作血海,这般剧变不用想也知道不久之后必然会有大灾祸降临。
身后忽有奔腾声传来,仿佛千军万马在身后的大地上驰骋。时泽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不用看仅凭声音他就知道,身后必然有兽潮出现。
果然,当他转过身来之时,成千上万一眼望不见头的野兽奔腾而来,其中有凶猛弑杀的豺狼虎豹,亦有温顺的牛马鹿羊,这些动物之间本来都是天敌,但是天地大劫之前,任何物种都不再相互争斗,而是汇聚成一股兽潮向着不知什么地方奔逃。
好在兽潮虽然一眼望不见尽头,但是宽度却并不大,凭自己和前者的距离,在兽潮到达之前,逃离它们的必经之路还是不难的。
时泽轻呼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难得的放松了一下,若是真得和眼前的兽潮正面碰撞,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他改变方向,朝着与兽潮垂直的方向移动,在打量野兽拥挤着从身前呼啸而过时,他刚好移动到兽潮的边缘,在这里,即便偶尔有几只动物冲撞过来,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站在兽潮边上,时泽静静等待着兽潮掠过,这帮野兽比之人族毕竟先天优势明显,时泽虽然论及个体战力,这兽群中几乎无一敌手,但是比起长途跋涉来,这里面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
因此,他只要等着这股兽潮涌过去,然后再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行进就行。
兽潮连绵不绝、野兽奔涌不停,足足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时泽才算是看到了兽潮的尾巴。这期间,他数次想要直接并行前进,但是最终都放弃了。
“咦?”
时泽注视着最后渐渐零落的野兽从眼前跑过,突然发现了一丝古怪。
远处,隔着几十头各类野兽,一头雄鹿杂在兽群中格外显眼。
这头雄鹿长得十分高大雄壮,它虽只是一头梅花鹿,但体型却足有马匹般大小,四蹄粗壮,奔跑如风。
若仅是如此,自然不足以引起时泽的注意,毕竟格外高大的野兽虽然不多见,但也不少,有些野兽强大到一定程度后,更是逐渐地能够吸纳灵气入体,自此成为灵兽,和人类一样诞生灵智、修仙问道。
让时泽惊讶的是,那头雄鹿棕黄色的背上,竟然有一抹淡淡地蓝色飘荡,仿佛是谁给它覆上了一层薄纱。
再定神一看,哪里是什么薄纱,分明是趴了一个人!
蓝色薄纱,时泽定神一想,顿时脸色大变,立刻就想朝着雄鹿冲去。只不过两者之间隔着兽潮,时泽自然不可能就这么顺顺当当的跑过去,他心中焦急,担心雄鹿背上的人受伤,于是脚下一跺,身体凌空跃起,下落时,轻轻的点在了最近的一头山羊背上。
鹊起、鹰落,时泽就这样在兽群中如蜻蜓点水般朝着雄鹿冲去。
这般行进看起来虽然简单,但是想要如此精准的在奔跑如飞的野兽背上轻轻点过,其实颇为惊险,有几次被迫落在一些虎豹的背上,这些自然中的凶兽反应十分激烈,一度弄得时泽有些狼狈,若不是逃亡途中这些猛兽不愿转身厮杀,说不好真会陷入险地。
十来次跃起落下后,时泽终于来到雄鹿的附近,只见他脚尖轻灵的在一头蛮牛的后背上点了一下,下落的身体便再次跃起,他人在空中,双臂展开如一只展翅白鹤般滑翔了两三丈的距离,整个人便不偏不倚地向着雄鹿后背降落过去。
临近降落之时,时泽却并没有改变身形,而是头下脚上身子偏斜着飞到雄鹿上空。他伸手一把抓住趴在棕色鹿背上的蓝衫女子,轻轻一提,便想要将后者给提到地面上去。
可谁知蓝衫女子感到后背被东西抓住,本就受了惊吓仓皇失措的她还以为是有鹰隼袭击自己,恐惧之下哪里敢任由自己被抓走。
“啊!”
女子害怕的大喊一声,原本就紧抱着雄鹿脖子的双臂抱得愈发紧了。
时泽这一落一抓,是本就计算好了的,哪里会预先考虑到蓝衫女子会反抗。他人在空中,早已失了力,却又不愿意就此放下蓝衫女子,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顺势坠向雄鹿的后背。
却说二人胯下的雄鹿原本处于逃亡之中,蓝衫女子本身体重极轻,又一直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地贴在它的背上,因此它也一直没有顾及这些。只是蓝衫女子紧张之下,双臂骤一发力,它立刻感觉到脖子出有异样,身体立马扑腾了一下。
若只是如此倒也还好,偏偏力竭的时泽又落到了它的背上,这一百多斤忽的压了上来,雄鹿立马暴躁起来,前后蹄开始狂躁的胡乱蹬踢,身子乱甩,试图把时泽给摔下去。
时泽落身未稳,雄鹿一扑腾,他整个人就开始乱飘,前后摆荡之中,他瞅准时机,下意识地一把抱住雄鹿的后背,整个人伏在了雄鹿宽阔的后背上。
当然,中间还夹着一具妙龄少女的柔软胴体。
雄鹿没能甩掉背上新增的累赘,感到不适的它一个劲的前扑后跳。被晃的七荤八素的时泽自然是越抓越紧,这种情况若是被甩了下去,万一站不起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时泽与雄鹿的后背之间,蓝衫少女被挤得有些踹不过气来。
好在那头健壮的雄鹿终究是觉得逃命要紧,在使劲扑腾了几下后,就继续跟着兽潮往前涌了,虽然偶尔还是会撩一下蹶子表示不满,但已经不足以带来太大的颠荡。
时泽知道就这么跟着兽潮走不是办法,他调整好位置,确保抓稳后,对着身下的女子大声喊道:“灵月师妹,是我,时泽!”
时泽身下,被唤作灵月的少女一听是时泽师兄的声音,原本因为后背突然多出一个人而惊慌莫名的心情瞬间安定了不少,她紧紧搂着雄鹿的脖子,艰难地问道:“时泽师兄!你怎么会在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时泽大声疾呼道,“我们得先从这家伙背上下去,待会儿我一喊松手,你就立刻松开这头鹿的脖子!”
声音在雄鹿极速奔跑带起的疾风中被削弱了大半,时泽生怕身下的师妹没有听清自己在说什么,毕竟他可不想再来一次跃起又跌回雄鹿的背上,于是大声呼喊道:“明白了吗?”
“知……”师妹张开嘴想要回答,但是迎面扑来的疾风使得只喊出这一个字。
不过对于时泽来说,这也就已经足够了,他回身望了一眼,身后走兽已经寥寥无几。
回过头来,时泽轻喝一声,猛一发力,单手提着师妹就腾了起来,与此同时,灵月也松开了紧搂着的双臂,时泽直起身来,一脚踩在雄鹿的背上,身体旋转半圈,最后在雄鹿身上借了一丝力气,然后单手提着云灵月,在脚下的兽群中几番连点,就来到了兽潮的最后,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