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据说很牛逼的董事敢不敢咧咧大家伙儿不知道,反正其他人是被她的突然发难下了一大跳。
娱乐圈,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光鲜亮丽的表皮底下藏了多少鸡鸣狗盗的肮脏事,大家都心照不宣。
以前不是没有受不了潜规则反抗的,但是直接上手魏殊还是第一人。
魏殊靠在椅子上撑着头,祁津站在一边厌恶地皱着眉头,眼神落在自己修长的西装裤上,好似上面黏了什么脏东西,神态里的嫌弃就像盛满的水下一刻就要溢出来。
吴导演放下杯子赶紧过来,一瞧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联想到这位董事的那些流传,还有什么不懂得。
他站出来打圆场,“诶呀,刘董您怎么跌倒了,这椅子看来质量不行,该罚。”
刘董摔了屁股蹲儿,肥胖的脸上横肉狰狞,:“你特么最好给我个解释,这女的马上给封杀踢出剧组,不然信不信我让你们的剧拍不下去?”
他粗短的手指指向祁津,“这人,劳资还非要了,今晚就洗干净给我送过来,不然和你们没完。”
被点名的祁津眼皮掀开,凉凉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捏着纸巾不停擦拭西装裤上被触碰的地方,宛如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被点名羞辱的不是他一样。
众人噤如寒蝉,圈内那些脏污事好歹也讲个你情我愿,虽说也有拿权势压人的,也没拿在众人的明面上闹得这么难看。
当着这么多人,指名道姓封杀和潜规则真的是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
祁粥虽然和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感情不深,但对方好歹是自己的亲人,她身体前倾,脚步往前迈了一步。
林观水眉心一跳,赶紧把她拉了回来,凑到她耳边压低声线,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你的前途不要了?”
祁粥嘴巴张了张,心情十分复杂,她当然知道,现在站出来帮祁津说话就等于把这么娱乐圈的大佛刘总给得罪了。
圈子里关系网错综复杂,这些大佬的一句话,就能使她们这些刚冒头的新人再也翻不起一点儿水花。
她抬眼看了一眼祁津,站在璀璨灯光下的少年,身高腿长,尽管表情阴郁,可人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副隽永画卷。
可,那是她弟弟,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尽管相处不多,既然是她的家人,那保护他就有她的一份责任。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冲着林观水摇摇头。
林观水见阻止不了她,叹了一口气,温和斯文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我去吧。”
魏殊一边运功梳理着体内没有原由突然出现的躁气,一边关注着外面的状况。
刘董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辞,听得她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刚被压下去一点的躁动又反噬上来,大有反扑的趋势。
这个刘董很勇啊。
她用手挡着自己发红的眼眶,天花板上晶莹璀璨的灯光透过指缝丝丝缕缕流泻到她眼里。
“你很勇嘛,”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劳资?”
她轻声念叨了一声,然后低低笑出了声,“听起来还怪牛逼的,不过——”
她顿了顿,好像碰到了什么让人疑惑的事,“你是谁劳资啊。”
她站起来走到刘董的面前,一只手仍然遮住眼睛,黑色的马丁靴踏上他的手,然后脚下一碾,刘董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包厢。
“嗯?你是谁劳资?”魏殊半蹲下身问他,鞋底与肉研磨,“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现在哑巴了。”
“刘董这种牛逼哄哄的人,我这种小人物可是怕极了。”她一边说着害怕,脚下的动作却一点都不耽搁,“刚才是哪只手揩油的?这么大个年纪,还想老牛吃嫩草?也不怕呛死你。”
刘董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面容因为疼痛扭曲成一团,斗大的汗珠扒在涨红的脸上,像一坨令人生恶的猪肝。
“看把你能的,要不这只手就不要了吧,也不打听打听这地方谁是爹?你爹的人你也敢碰。”
魏殊说这话的时候,尖锐的小虎牙轻轻在红唇上抵了一下,水光潋滟的唇瓣多了一道白痕,又A又野。
明明眼睛被遮住了,但是明显感觉到她很愉悦,在笑。
疯。
这是祁津对魏殊的第一印象。
之前虽然知道剧组有这号人,大家也一起拍过定妆照,但是基本没有交集,他是一个对外物都很淡漠的人,更不会主动去了解其他人。
可以说这是他实际意义上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人。
少女的表情凶狠,把一个大男人抡在地上揍得哭爹喊娘,在周围的人都自动远离三尺不敢靠近,生怕殃及到池鱼。
很可爱,就像一只守护地盘奶凶奶凶的小豹子。
祁津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少女想到,他喉头有些发痒,喉结滚动间唇齿不由溢出一丝轻笑。
这声笑在剑拔弩张的包厢里显得尤为突兀,众人不自觉地朝声源地看去。
祁津被众人盯着也尤为镇定自若,他五指虚握,堪堪掩住唇,声音依旧难掩笑意:“抱歉,没忍住。”
魏殊也随众人的视线看向他,由于心情不佳,她的面色并不友善,看他的眼神就如同捕猎者蹲守到了猎物。
下一刻就要拆骨入腹。
更像小豹子了,他想。
不知为何他并不惧怕她,大概是她正在帮他出头的缘故。
他朝她颔首,褐色的瞳孔清凌凌的仿佛含着一池春水,出声道:“你继续。”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有些人天生就长着一张桃花面,生得一双含情眼,只稍得站在那儿,便有人前仆后继地爱他。
魏殊被他的皮相恍了一瞬,踩着咸猪手的鞋底又加了两份力道,“真是个妖精。”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魏殊拨通魏家管家的电话,不过五分钟头发花白的老管家带着一众黑西装的人马浩浩荡荡的来收拾残局。
包间里的其他人被隔离在一边,刘董哼哼唧唧地趴在地上,像是一坨发臭的五花肉。
老管家依旧是黑色鱼尾服,纯白的烫褶衬衫上一丝不苟地系着温莎结,他递上来温热的擦手毛巾,魏殊捏着毛巾仔仔细细地将手擦干净。
“大小姐,您的做法有些不太和规矩。”老管家站在她身后,金色的无边眼镜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学富五车的仁善老者。
他皱着眉,好似对她的此番做法不太赞同。
在地上瘫着的刘董匍一见进来这么多人且全都围着打他的少女打转,他就知道自己这次踢到铁板了,心里正在懊悔打鼓呢。
他在真正的豪门贵族面前顶多算个不入流的暴发户,给那些真世家子弟提鞋人家都嫌他粗鲁,也就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在纸醉金迷的娱乐圈作威作福,潜规则那些逐梦演艺圈的天真年轻人。
本来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这些豪门世家私底下的手段他也是有所耳闻。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人却能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他听到老管家的话,眼睛蓦得一亮,绿豆大小的眼里爆发出狂喜,由于双手双脚被刚来的保镖用皮套束缚住,他只能扭着肥胖的身子像一条龃在地板上蠕动,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魏殊擦手的动作一顿,脑袋微微侧向老管家的方向。
老管家知道这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他躬着身子,弯下腰,半蹲在魏殊面前,立在一旁的黑衣保镖端着一白玉方盒上前。
他脱下白手套,抬起她的脚,一丝不苟地将她穿着的马丁靴脱下,取出方盒里一双一模一样的马丁靴侍候她穿上,在黑色缎带上系上漂亮的蝴蝶结。
老管家将换下的鞋装进鞋盒递给侍者,透明的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寒凉的光,恭敬地说道:“这些事不必您亲自动手的,会脏了您的鞋。”
刘董本来还散发着强烈的求生欲,听到此话,瞬间瞪大了双眼,惊恐的面上蒙上一层灰败,他知道他完了。
魏殊颔首,将擦手的毛巾递给他,“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别玩儿死了,现在是法制社会。”她补充道。
管家让保镖将人带下去,训练有素的侍者们迅速清理现场。他走到隔离区,向着在场的众人说道:“抱歉,让大家有如此糟糕的体验,今日的事还希望在场诸位能够守口如瓶,魏家不希望听到有关今日的半点信息。”
说着,他抬手,一贯捧着银质托盘的侍者们上前,“这是给诸位的一些小心意,还望诸位海涵。”
常见的打一棒头,再给颗甜枣,是礼貌亦是威胁,偏偏众人还无法拒绝,光是听老管家口中透出来的‘魏家’二字就够大家伙儿心惊胆战。
魏家天朝有名的豪门世家,底蕴深厚,开国九大元帅有两个就出自魏家,不过魏家人行事异常低调,除了活跃在政坛,新闻频道日日出现的那几位,其他的成员基本是隐在暗处,从未公开露过面。
今天没想到他们其中便出现一位。
待散场,落九天的工作人员纷纷凑到吴庆的面前,七嘴八舌地问:“吴导,你从哪儿找来的大宝贝?”
制片一拳捶在吴庆导演的胸口,不可置信,自己老搭档什么性格他们合作这么多年心底自然有数,吴庆导演就是认死理的,脑子一根轴不会阿谀奉承的性子。
“老吴,你行啊你,竟然能够把魏家人拐来演透明小网剧!”
估摸着这位的地位还不低。
魏家人要进娱乐圈,顶级导演都会乐呵呵地跑去给人量身定制剧本,搭上魏家这根线比脚踩青云梯上升的还快。
娱乐圈所求的无非是资源、人脉,破开那个高不可攀的圈层有什么能比巨擘利器来的更锋锐?
吴导有口难言,皱巴这一张脸,揉了揉胸口:“我是真不知道小魏来头这么大。”
他只是刚好觉得魏殊就是角色观穆本人,想让她来试试,就拿着剧本去了。
制片笑眯眯像是一尊弥勒佛,摆摆手:“咱们这部剧啊,算是稳了。”
之前还愁宣发,愁过审,愁排片,反正就是各种愁,不知道掉了多少根头发。各大影视基地常年剧组为患,每年拍的剧不知凡几,最后能顺利播出的百不存一。
现在按他所想,就是上星剧也不是没戏。
吴庆摸着光秃的头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人小魏在剧组演戏很认真,身上无一丝权贵子弟娇气的坏毛病,之前还没啥特殊的感受,现在身份一爆出来,突然得知原来剧组里隐藏着这么尊大佛,他心里怪没底的。
制片看他表情就知道老伙计在想什么,拿出老管家刚才给他们发的紫色小卡片,哥俩好的揽过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之前怎么拍,之后继续怎么拍,你的大运气还在后面呢。”
他把紫色小卡片凑到吴庆的眼前,“现在咱哥俩单独出去喝两杯,魏家的紫卡没门路都拿不到,之前就听说他家酒庄的秘藏可是一绝,今天终于可以尝尝了。”
“魏家还是大方啊,这卡圈里私下交易没个几百万都见不到,还是有价无市。”人家简简单单就拿出来送人,当做压惊礼物。
吴庆点点头,被他勾出来酒瘾砸吧砸吧嘴,明显是被他劝服了。
这戏该怎么导就怎么导,想太多都是无用,照常走下去就行。
制片见他听进去松了口气,揽着他往外走,目光扫到一旁正在和祁粥、林观水交谈的祁津,不知道想到什么,冲祁津扬扬手:“祁津啊,今天魏殊算是给你帮了个忙,回头你好好和人家道个谢。”
他存了提点新人的意思,娱乐圈这个地方看人下菜,要是祁津能够和魏殊搭上几句话,以后的路就会好走许多。
在娱乐圈长得太好看却又没有任何背景,路总会走得格外艰难,遭到窥伺是杜绝不了的,今日的情况不过是冰山一角,那些暗处的恶狼隐藏在阴影里恨不得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美貌无罪,但是人心不干净。
吴导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赞同道:“对对对,小魏那孩子挺好的,你与她多接触对你有好处。”
祁津冲两人点头,淡漠的眉眼化开些许,温软似春山初融峰雪,感谢两人善意的提点:“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制片和吴导。”
目送两人勾肩搭背离开后,祁津转过身,见祁粥正蹙着眉头,对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