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追踪蜚兽开始,到解决了无启古族的困境,已经时隔多日了。
月念心觉得,不应该在这里继续耽搁了,这么多天过去,想必天极台已然因姬若尘的失踪混乱了吧?起码圣哲君主和思源、思齐他们会很着急的。
于是,她提醒姬若尘道:“我们尽早离开吧!”
姬若尘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月念心的意料,他对回家似乎淡然得很,语气平静地对她说道:
“我觉得你还是先将身上的旧伤隐疾调理好再说,岛上灵气充沛,在这儿比天极台更适合修养。”
月念心愣了一下,开口道:
“我是担心你失踪得太久,你的父亲会焦急、忧心的。”
姬若尘听了她的话,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黯然。
“无事,父亲想必不会太过在意的。”
话落,姬若尘可能觉得这样说不好,改口道:
“父亲常年闭关,可能不会知道这件事,我们先筹谋好回去的路再做打算。”
月念心有些诧异,姬若尘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她看在眼里。
她在这个世界,也待过一段时间,自然听到过许多的八卦传闻、市井消息。
圣哲君主常年闭关修心,甚少见人,她是听说过的,今日倒是得到了姬若尘的亲口验证。
但所有的传闻,都是说圣哲君主对他这唯一的儿子极为信任,所有的权力都在姬若尘一人手中掌握,整个天极台都以他为尊。
难道传言不可信?姬若尘都失踪这么多天了,圣哲君主还依然闭关不出?怎么可能会不担心挂念?
她还听闻,圣哲君主和姬若尘的母亲衣愫岚,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圣哲君主对衣愫岚可谓是专一至极,宠爱有加。
当年,为了迎娶她,办了一场轰动四界一域的盛大婚礼,甚至这场婚礼在无数年后,依旧让人津津乐道。
所以,天极台同其他四界一域的世家不同,没有后宫争宠、没有争权夺利、没有勾心斗角。
姬若尘就是天之骄子,从未有过什么人或什么事,能够动摇他未来君主的地位。
唯一遗憾的就是,姬若尘的母亲离世过早,据说是在生他的时候出了意外。
圣哲君主悲痛欲绝,后来便常年闭关,不问世事了,也再未另娶他人。
按道理,圣哲君主只有姬若尘一个儿子,是他唯一的亲人,为什么姬若尘会说父亲不会在意呢?
月念心见姬若尘的眼神有些闪躲,便没有继续追问,于是岔开了话题,问道:
“族长给的地图,你研究得如何了?”
姬若尘拿出了地图,指给月念心说道:
“这个岛距离其他地域都太过遥远了,你看,离得最近的就是苦叶岛,那里不远处连通着一片陆地,但这陆地离四界一域恐怕还要数月的行程,而且途中危险尚不可知。”
姬若尘合上地图,继续说道:
“目前,最好的方式就是原路返回,能够准确找到那银色水柱的位置,看看能否被反向传送回去。”
“至于海水的推力,到时再想办法。我们也要做些准备,我需要多炼制几枚避水珠,你也要尽快恢复元气。”
月念心也听乌戍介绍过这里的情况,他们无启古族常年避世不出,确实也是因为这个岛没有其他通往外界的捷径。
月念心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那我们先做些准备,看看这岛上有什么可用之物。”
姬若尘躲在屋子里,鼓捣了大半日,炼制出了六七个避水珠。
直到乌戍送来午膳,他才觉得乏累。
不见月念心,他出去寻她。
姬若尘走到海边,远远看见月念心对着大海吹着海风。
看着她的背影,姬若尘有些怅然若失。
她终有一天会离开吧!届时他会舍得吗?
他面对着这无边的蔚蓝,伤感油然而生。
似乎他留不住,也无能为力,就如同自己的母亲一样。
似乎他渴望的,总是和他有着无边的距离,就连父亲也是,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隔着望不见底的沟壑。
他失踪了,父亲会出关吗?会焦急地寻找他吗?会担心挂念他吗?
在外界看来,圣哲君主对他属于放养状态,完全由着他自己行事,给他无限的自由与权力。
甚至天极台的所有人也都以为,圣哲君主是用这样的方式培养着他,让他稳重、独立、坚强。
可是,姬若尘自己知道,父亲从小就对他异常的疏离淡漠,鲜少关心他。
小的时候,他还经常喜欢缠着父亲,想让父亲陪他一起玩耍。
可是,每当父亲的眼中流露出慈祥的一瞬间,似乎立刻被某种复杂的情绪替代,转而便冷漠下来。
这样的矛盾情绪,似乎每天都在重复上演着,直到有一天,他的父亲闭关不出。
整整十年,当父亲出关时,他已然成年了。
起初,他在意、纠结、困惑,可慢慢地,他习惯了,他懂得了,父亲不喜欢他。
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只知道母亲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便过世了。
父亲想要用秘法保存住母亲的神魂,却没能做到。
长大些了,他便明白了,父亲是恨着他的。
因为他的出生,让父亲失去了一生挚爱,孤独终老。
父亲在他小时候的时候,可能也尝试过爱他吧!
可是,每当看见他一天天长大的样子,那像极了母亲的模样,便回想起了母亲的离去,他无法接受,所以,父亲选择对他避而不见。
但是,他毕竟是父亲一生最爱之人的孩子,他和她唯一的孩子。
所以,这天下、这疆域,永远只有他可以继承。
他不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样,因子嗣众多,争权夺利,生杀予夺。
他不需要劳心费神,他没有“对手”,没有“敌人”。
唯一的“对手”和“敌人”,就是已经香消玉殒的母亲,被他的出生害死的母亲。
可是,这是他永远无法击败的“对手”,因为在父亲看来,他永远胜不过母亲,当然,他也从未想过要击败这个“敌人”。
只是,他想让父亲知道,他也同他一样,想念母亲,他也一样的孤独寂寞、悲苦无助。
起码,父亲的前半生有着母亲的陪伴,有着无数的回忆,无论是好还是坏、是哭还是笑。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回忆没有,记忆没有,连母亲的样子都不知道。
只是听说,他和母亲很像很像,一样的美,一样的笑。
所以,从知道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不笑了,他怕这笑容让父亲更加厌恶他,更加无法原谅他。
在天极台的任何角落,都不曾出现过母亲的画像,好像他不配知道母亲的样子一样。
想必,父亲恨极了他吧?父亲也在痛苦着、纠结着,他宁可自己独自一个人承受这种痛苦,也不愿意敞开心扉,放下心结来面对他。
所以,在月念心问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闪躲、回避。
其实,他内心还是那个渴望爱、渴望温暖、渴望亲情的孩子,那个永远望着父亲离开背影的孩子。
只是,那父亲偶尔迎面投来的目光,让他不得不成熟、不得不坚强、不得不永远背负着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