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凌道人就要血溅当场,哪知圣木枪一接触到他喉咙外附着的黑焰,竟然“哧哧”冒起了黑烟,霎时便被烧掉了小半,必中的一枪竟然连挨都没能挨到对方!
奇招失效,招式已老,回过神来的凌道人暴怒出手,右手长爪狠狠抓落,喀叶摆脱不得,只能举枪一格!
“咔嚓!”
圣力凝就的长枪在黑焰面前片片碎裂,凌道人的五根锐爪,几乎毫无阻滞地插进了喀叶的左胸!
“啊!”喀叶失声惨哼,栽倒在地,身上的红光闪烁了两下,无力消散。
凌道人长吁了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方才小野人这一下回马枪,竟然让他感觉到了生死一线的危机!想到自己差点在一个蛮荒野人面前阴沟里翻船,凌道人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看着躺在地上胸口涌血的小野人,凌道人悚然一惊:可别弄死了!异宝还在他脑袋里面呢!
方要凑前察看,地上的小野人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扎起来,身上的红光黯淡而闪烁,支撑着他踉跄着往远处逃跑!
咦?还能挣扎?凌道人大感惊奇,随即狞笑追上:
跑?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道爷我的掌心!
跑!喀叶眼中求生的光芒熊熊燃烧,即使明明知道希望渺茫,明明知道挣扎也多半无济于事,他也决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跑,还有一丝生的希望!不跑,则必然堕入死亡!
呼啸声起,身后的黑袍人再次飞速迫近,感到又要落入敌手,喀叶的眼前忽然一亮,望向了不远处的某一点!
刚才初遇凌道人时,他无意中远远一瞥,就看到了这一处的异常:丝丝细密的灵气都从这一点流淌出来,沿着特定的轨迹弥漫在这一片天地,当时他便感觉那一处地方不同寻常,很像是这一片空间异常的源头!
只是随后双方激战,喀叶也就无暇他顾,此时绝境之下,他忽然福至心灵,长枪一凝,奋然射出!
同一时刻,凌道人长爪按落,深深贯入喀叶后心!
……
透过半透明的球形护罩,裘道人盯着凌道人和野人的战斗,不断咬牙念叨着:“快点快点!”
迷蒙的护罩干扰了他的视线,他并未看清野人头部散发出的红白两色光华,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暇他顾:手中的阵图和铃铛早已灵光震颤,嗡鸣连连,为了维持这两件法器,裘道人不得不连续压榨内力,再加上“燃气丹”的后遗症状,裘道人只觉得浑身经脉疼痛欲裂,每催发一分内力都是钝刀割肉似的煎熬!
眼看凌道人追着强弩之末的野人,转了几圈往这边跑来,裘道人禁不住低声抱怨起来:“怎么还没搞定?”
我快撑不住了……
略微模糊的视线中,一道黑影突然急速扩大!
“啪!”似有轻微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裘道人的道袍青光一闪,却又马上能源不足般黯淡下去。
未及反应,头上陡然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号叫!
一支长枪正正插入他左侧太阳穴,裘道人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啪嗒两声,阵图和铃铛无力掉落,光华熄灭!
小茅屋中,原本盘膝静坐的大巫蓦然睁眼,怒视向胡胡林的方向!
“谁?!”他厉喝出声,褚褐色的麻衣下耸动不休!
挺拔的圣树幻象冲天而起!
……
“啊——”喀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胸前,五截指尖透体而出,殷红淌血!
这难以忍受的剧痛让喀叶神智一迷,喀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弥留前的最后时刻,他似乎看到有一道白影飞扑过来……
“不!”凌道人愤怒地咆哮,看着横尸倒地的裘道人,满心的不可置信:裘道人明明已经使用了隐身法诀呀,这小野人怎么可能还看得到?!
怎么办?凌道人眼中血丝凸显,立刻有了决断,空出的另一只手抓落在喀叶头顶!
不管怎样,这异宝都太过珍贵!即使部落的高手可能马上要来,也值得行险一搏!
五根锐指深深嵌进喀叶的头部,一道道黑气顺着浸血的五指,源源贯入喀叶脑部!
汩汩鲜血流下,即使在昏迷中,喀叶也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红白色光华再度浮现,红白亮色越转越快,并且开始微微震颤,似乎在不断挣扎抵御着黑气的入侵。
而凌道人双眼黑气弥漫,竭尽全力地催逼着内力,誓要在部落高手来之前把异宝掠夺到手!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小腿肚一疼,接着疼痛便迅速上窜,飞快麻痒起来!
凌道人闷哼一声,术法顿被干扰打断,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一条腿已经快速泛紫发黑起来。
“不对!中毒了!”
凌道人经验老辣,马上便察觉到不对,抬眼一瞧,恰好看见一条莹绿的细线蜿蜒蹿回。
扑簌声起,一片残骸里迅速钻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面色苍白,看着凌道人的眼神却满是怨毒和幸灾乐祸!
兽灵子!他还没死?
凌道人倒抽一口冷气,蓦地全身剧震,视线凝固在兽灵子手中的那只花纹精美的布袋来。
驭兽袋!
这才是真的驭兽袋!
原来兽灵子一直都有雌雄双袋,其中一个没有烙印,专门在假死的时候丢出来制造出已死的假象来迷惑对手,可恨自己竟因此放松了警惕,这下可危险了!
凌道人眼中露出一抹痛悔,想要挪步,谁知中毒的那只脚已然不听使唤,竟是跌落在地。
这毒竟如此霸道!凌道人心神剧震,急忙收回了所有小鬼,又接连吞服好几颗丹药,施展浑身解数想要将剧毒压下,然而这些施为都几乎不起作用,只是片刻工夫,他已感觉剧毒开始压制不住,半边身子都有点不听使唤起来!
“嘿!道君刚刚还威风八面,现在怎么这么不济事了?”兽灵子口中嘲讽,手中却丝毫不慢,一抹毫光在他手中飞快涨大,化作两三丈长的褐色长梭。
“不要!兽灵子……兽灵兄!我习练有‘修罗宗’的诸多功法,还会炼制燃气丹、阴极丹等诸多丹药,灵兄若救我一命,小弟必倾囊相授!”凌道人跌落在地,脸色急变,马上出口哀求起来!
“你那破功法把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老子才不稀罕!”兽灵子冷笑一声,飞身跳入宝梭,同时在驭兽袋中一捞,一只大鸟呼扇着大翅膀,就向跌落在地的喀叶扑来!
见此情状,凌道人咬了咬牙,顾不得压制脚上的剧毒,两手并用爬到喀叶身前,接着手中黑焰飘荡,吓得大鸟赶紧抬升了高度,只在喀叶头顶盘旋。
“死到临头还是贪得无厌!不把这宝物给我,你就留得住么?”宝梭内传来兽灵子隐隐的闷哼声,“我虽然也想要这野人身上的宝物,可也绝不会为了这区区身外之物,用自己的小命来搏,现下你把他交给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放你上我的‘玄元梭’逃命呢!”
“这野人上去可以!但是必须我和他一起上去!”凌道人说得斩钉截铁,死死盯着玄元梭,那里已是他逃生的唯一希望!
“那还是算了吧!”兽灵子毫不犹豫地拒绝,索性收了大鸟,一掐法诀,宝梭便开始散发出阵阵灵光。
不比凌道人熟稔摄魂之术,兽灵子自忖未必能轻易得到这野人头上的异宝。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受伤颇重不说,驭兽袋内的灵兽也早消耗了八八九九,若为了区区贪念,放这凌道人上了“玄元梭”,那真无异于引狼入室。万一这老鬼来个临死反扑,自己可真不一定应付得来!
眼看宝梭灵光大涨,就要冲天而起,凌道人忍不住嘶声疾呼:“灵兄!你……你救我一命,或许能助你‘宝器门’逃过一劫!”
宝梭蓦地顿住,片刻后扬起兽灵子的喝问声:“你知道我来自‘宝器门’?说!你怎么知道的?”
“嘿!灵兄小心谨慎,用的必然是化名吧!人人见你驭兽高明,都以为你肯定出身哪个驯兽见长的门派。可是我第一次见你祭出‘玄元梭’,见到它的诸般独特法门,当时便知道你必是宝器门人!”凌道人语带得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宝器门以炼宝见长,朝廷早欲得知而后快,你们的相关资料我也有幸知悉一二。你还不知道吧!天威浩荡,近年余孽渐平,下一个就是各武道宗门了。朝廷决心已下,少则两年,多则五年,一场血雨腥风就会到来!我师门‘修罗宗’早已暗地里投效了朝廷,师尊九幽真人更是被秘密册封了六品大员!只要你救了我,我必举荐你为朝廷效力,以灵兄的惊世才干,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依我看,连‘宝器门’掌门都可做得!”
凌道人巧舌如簧,说得又是事关兽灵子师门的重要隐秘,以兽灵子的果决,也忍不住微微驻足。
只是就在此时,一股磅礴的威势忽然浩荡而来,兽灵子神情一变,毫不犹豫地催动起‘玄元梭’!
“灵兄!灵兄!救救我!”凌道人顿时大惊,满以为已说动了对方,哪知事到临头,兽灵子却如此决绝,玄元梭说走就走,已然冲霄而起!
大巫神色不虞凌空飞近,红色灵光虚托住他的身体,速度竟不比‘玄元梭’慢多少!
神识从胡胡林扫过,大巫的神情越发愠怒,眼看‘玄元梭’即将远遁,他身上的褚褐色麻衣忽然分崩离析,化作一根根褚褐色线条飞速插入脚下的土地。
大巫赤裸的身躯展现,却满是红褐色的树状老皮,密密麻麻长满了渗人的树瘤!不像人身,更像树躯!他从不离身的麻衣,化作的万千褚褐色线条,一端深深插入土中不知何处,另一端纷纷联结在大巫脚底,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棵树将树根深深地插入地下!
不知勾动了何种共鸣,远处的圣树似有震动,原本栖息其上的无数只鸟雀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纷纷惊惶飞起!
一道道红光顺着地上的褚褐色线条冲入大巫体内,使得大巫身上的圣树虚影更加凝实涨大,俨然另一棵巨大的圣木,与远方的擎天巨木遥遥相对!
无数黑色线条从这棵虚影凝成的躯干中,又或是从大巫身上的树瘤中喷薄而出,一部分电射地上的凌道人,将他缠成一个黑色的大粽子,另一部分则汇成一条硕大的长鞭,狠狠扫向已快化成一个小点的“玄元梭”!
宝梭连连转向,灵巧如鱼,而硕大的长鞭看似毫无花巧,但自有一股大巧若拙的神韵,无论宝梭如何兜转,也逃不出它神意的笼罩!
“嘭!”长鞭终狠狠扫中,远处的宝梭灵光闪烁,震颤不休,却终于继续远去,逃出了巨鞭的攻击范围。
“呼!”兽灵子擦了擦额头冷汗,回过头来,恰好远远瞥见黑线散去,已化成朽木、不成人形的凌道人摔落在地,跌碎成一片片木屑。
“始终留你不得!你知道得太多了!”兽灵子冷冷低哼,转念想起了凌道人临死前说起的隐秘,心头不觉涌起了阴霾。
联想起近年大隋朝的种种做派,他本能地感到凌道人恐怕所言非虚,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就算提前知道,面对朝廷的爪牙,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就在此时,他忽然眼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隐秘。在思虑中,兽灵子眉头紧锁,驾驭着玄元梭袅袅远去,很快没入云端。
望着飞梭消逝于天边,大巫长叹一声,眼底划过一起疲惫。扑簌声起,脚下的麻衣又重新从地里钻出,披在他的身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一层。
大巫游目四顾,感受着胡胡林中的遍地鲜血,他的拳头“咯吱”握紧,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下!
就在这时,他忽然惊愕抬头,看向几个方向!
是族人,虽然微弱,但显然生机尚存!大巫眼前一亮,身形倏忽来去,两大一小三个族人已并排躺在他面前。
身材最壮实的是达山,此时他早已因神智昏乱、秘术使用过度而脱力昏迷,躺个一两天怕是免不了了。最瘦弱的是喀娜,本来为供裘道人一逞**,凌道人用“噬心指”将她点倒,只是随着凌道人的身死,她眉心的黑气也在快速消散,可能用不多久就会自己醒来。
只是大巫的眼神却久久落在喀叶身上,只见他侧躺地上,前后心、头部都有被利爪洞穿的痕迹。头部属于绝对的要害,透心而过的爪伤更是致命!而喀叶竟然还有微微的气息,他身上的伤口更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着。
大巫眼神微凝,忽地伸手抹掉他前胸的鲜血。
只见胸口光滑如新,刚刚的五个小洞竟已消弭不见,哪有一丝受过伤的痕迹?
大巫眼神一变,伫立在他身前,沉默不语。
……
造型古朴的铜炉内,醒气提神的香雾不断缥缈而出,墙上的八卦盘、宝剑、字画等器物,将静室映衬得古色古香。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双手结印、盘膝静坐,玲珑剔透的灵光如有灵性地在他体表游动。
忽然,他心有所感、睁开眼来,冷哼出声:
“这死胖子,真是废物一个,偷跑出去也就算了,还交代在外面!”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掐指一算,片刻后,忍不住怒极反笑:
“这!还是死在一个蛮荒野人手上!十足十的饭桶!不对!”
他的声音忽然一顿,蓦地双眼喷射出两道接近一尺的湛湛神光,似乎越过了空间的距离,投注在遥远的某处地方!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陡然发出长笑,身形化做一道流光,飞射而出!
转过不知多少道回廊、穿出三个广阔的广场,这道流光越过一根根巨大的白色石柱,终于冲出那高耸入云的山门!
山门处,人流络绎,巨大的牌匾上,两个大字苍劲有力,紫金氤氲:
“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