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生是个可怕的人,一个人如果因为一颗花生就大开杀戒,那他当然是个可怕的人。
但他并不是总这么可怕,只要他一只手里有酒,另一只手里有花生,那他就会变成一个很温和的人。
四粒花生,喝一口酒,这是他的规律,无论什么样的花生,好吃或不好吃,只要能吃,他都能吃的津津有味。
花不生杀人很多,他杀得第一个人就是为了一包新出锅的热腾腾的酥花生,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为了花生杀人。
他用刀,也用剑,他什么都用,有什么用什么,花不生绝对是个天才,江湖上有用剑的人,也有用刀的人,但像他这样什么都会的,绝对找不出第二个,给他一把铁剑,他就能杀人,给他一根树枝,他也能杀人。
南宫白燕在江湖上几乎没有朋友,谁会愿意做杀神的朋友呢?
万一某一天他突发奇想的把你脑袋摘了下来,那可就不太愉快了。
他是孤独的,他是冰冷的,他甚至是无情的,与杀戮为伴的人总是会这样,他有时偏执,有时多疑,在他不杀人的时候,他总是在黑暗的屋子里紧咬着牙齿,紧闭着嘴巴。
但他今天并没有紧咬牙齿,也没有紧闭嘴巴,吃东西的时候是没法紧闭嘴巴的,特别是花生这样的硬菜。
花不生把花生分给南宫白燕吃,他并不是讨好南宫白燕,他不会讨好任何人,他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两个人都不说话,各自吃着花生,各自喝着酒,他们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但他们却什么都明白,南宫白燕抓了几颗花生,然后灌下一大口酒,花不生则精准的捡出四颗花生,无论他怎么去拿,他甚至不用看,只要他去拿,那就一定是四颗花生,四颗花生一口酒,这是他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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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有善,就有恶。
有侠,就有贼。
张三今天已流不出泪了,他只能坐在床边无力的颤抖,床上躺着他的姐姐,他的姐姐很漂亮,至少在昨天中午以前还是很漂亮的。
昨天中午他出门去买姐姐最爱吃的乌梅,回来时姐姐就已不见了,他找遍了镇子里所有的地方,可还是找不到姐姐,他问了所有认识姐姐的人,可所有人似乎都在畏惧什么,没人敢对他说出哪怕一个字。
直到今天的傍晚,他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奄奄一息的姐姐被扔在家门口,就那么赤裸的扔在那,姐姐的脸上全都是淤青,身上是更多的淤青,她的牙齿被敲掉了,指甲也被拔掉了,她的眼睛肿的不能睁开,她的美丽的身体此刻已满目疮痍。
直到这一刻,张三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除了镇上的恶霸吞人虎,没人能做出这种事,也没人能让镇上的人连话都不敢说。
可他却无能为力,他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无权无势,也没有绝顶的武功,他根本对付不了吞人虎那种有钱有势的的恶霸。
已经两天了,姐姐醒过来就开始哭,直到哭的晕过去,然后又醒过来,又开始哭,她甚至连哭都无法出声,只能颤抖着抽泣,她的喉咙被掐的青肿,连碰一下都会疼的无法忍受。
第三天,吞人虎派人送来五两银子,那个来送钱的家丁只是把门一脚踢开,甩手把那五两银子扔在了地上,他说:“这是吞人虎,吞老爷赏的。”
他走时还色眯眯的盯着姐姐看,仿佛是在说:“你姐姐真美。”
张三的泪已流尽了,于是他开始流血,他紧紧的咬着自己的手臂,任由鲜血流淌,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怯懦,从小保护自己的姐姐,如今自己却看着她白白忍受这样的痛苦。
“小子,就那么多血会死的。”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张三猛的抬起头,他的眼中已布满血丝,他已三天没睡了。
“你是谁?!”张三嘶哑着喊到,他此刻就像一只已没有了任何希望的狗,就连咆哮也那么苍白无力。
“我?我姓苗,你姓什么?”苗千任答道,此刻的苗千任脸上时刻带着微笑,那种自信而友善的微笑,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以前竟然叫空恨剑。
张三不说话,他狐疑的看着苗千任,眼神中只有敌意和慌张,这很正常,如果现在他还能和谁谈笑风生,那才叫奇怪呢。
“不说话?好吧好吧,床上那姑娘伤的好像很重,我这有点止疼活血的药,给她吃了吧。”说着苗千任从怀里弹出一个扁盒子,他打来盒子拿出用油纸包着的药丸递给张三。
张三呆滞的看着苗千任,他根本没有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快给她吃了吧,不然她恐怕要受不少罪。”苗千任轻声道。
张三看着苗千任,看了好一会,终于接过了药丸,和着温水给姐姐喂了下去,果然,不出一炷香时间,姐姐的呼吸就平缓了许多,脸色也好了不少。
张三转过头,“噗通”一声跪在苗千任面前:“谢谢,谢谢。”他边说边磕着头,把头都磕破了也不在乎。
苗千任没有阻止他,如果他连这样的感谢都不接受的话,张三会更加的愧疚。
“这姑娘是你什么人?”苗千任轻声问道。
“她是我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话未说完,张三已哽咽起来,他攥紧双拳又无力的松开,颓然的靠在椅子上。
“是谁做的?”苗千任皱了皱眉,冷声道:“我去为这姑娘报仇。”
“真的?!”张三眼中忽然有了光,然后又忽的暗淡下去:“算了吧,大叔,你是个好人,但你斗不过吞人虎的,这是我们家的事,我不能让你以身涉险。”
“哦,原来是叫吞人虎。”苗千任自顾自的说着,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张三的家,只剩下昏迷的姐姐和已绝望的张三。
吞人虎,身高八尺,面带虬髯,手中一柄钉头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凶气,这个镇子里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他在这自然是没人敢惹,反正天高皇帝远,又没人管他在这作威作福。
但是……有个道理他总该明白的,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的夜很冷,月很亮,他的报应就在今晚。
苗千任敲了敲门,一个人去打架,还礼貌的敲敲门,那这人不是醉酒的疯子就是索命的阎王,而这两种都是不好惹的。
“你谁啊?”一个家丁慢慢悠悠的打开了门,有句话就狗仗人势,这句话放在这家丁身上在合适不过了。
“我?我姓苗。”苗千任微笑着言道。
“这么晚了,不睡觉你要死啊你?你要干嘛?有事说没事滚。”那家丁显然没把苗千任放在眼里,他的脑袋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苗千任笑了,他只是很随意的挥了挥手,那家丁就被他一巴掌抽的飞了起来,直接撞上了一丈高的院墙,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没了动静。
苗千任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我的事。”
苗千任很快就找到了吞人虎,毕竟这个院子就这么大,就算一间一间的找,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你谁啊?”看来那位被扇晕的家丁是和自家主子学的,这吞人虎和人说话的时候头仰的比那位家丁还高。
“我?今天怎么这么多人问我是谁。”苗千任叹了口气,略显无奈的接道:“我最后说一次,我姓苗,苗千任是也。”
吞人虎一愣,随即想了想,对苗千任冷声道:“没听说过,你有事说没事滚。”
“看来你的家丁全是跟你学的。”苗千任一笑,接道:“我是为了那个受伤的小姑娘来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伤在你吞爷手上的娘们多了,你说的哪一个啊?”吞天虎放肆的笑着,就好像折磨别人是很光荣的事一样。
苗千任只觉得恶心,他不在说话了,他的剑已替他发声了,利剑出鞘宛如龙吟之声,此刻这样的声音已胜过千言万语。
“呦呵,要和你吞爷动武,你他娘活拧歪了!”话音未落,吞人虎便从怀中抓出一把石灰粉便苗千任羊了过去。
这一刻,苗千任终于明白为什么吞人虎这样的败类还没被打死了,一把石灰粉,再加上一下砸碎头骨的钉头锤,吞人虎不知道已用这招干掉多少人了。
只可惜,今天他碰上的是苗千任,苗千任动都未动,那些向他撒来的石灰粉却如被风吹动一般,四散开来,可就是没有一点落在他身上。
吞人虎已愣住了,但他的手却没愣住,他已做这一套动作不下五十遍了,于是石灰粉才出手,他的锤子就朝着苗千任条件反射的砸了过去。
剑光一闪,锤子砸中了,却没砸中苗千任的头,而是砸中了吞人虎的脚,吞人虎看了看自己那被齐齐斩断的手指,又看了看被钉头锤砸出好几个血窟窿的脚,最后再抬起头看着千任。
苗千任不禁笑了起来,他缓缓的擦了擦剑,对吞人虎言道:“喊吧。”
吞人虎果然喊了起来,杀猪般的嚎叫,冷汗像雨水一般从他那张疼的扭曲的脸上流下来,他想动一动,却又疼的不敢动,于是他只能喊,声音也越来越大。
苗千任皱了皱眉,伸出手狠狠地扇了吞人虎一巴掌,吞人虎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就已晕了过去。
苗千任则把吞人虎的头发胡子攥在手里,就这么拖着吞人虎往张三家里走。
“吱呀”一声,苗千任推开了木门,张三抬头一看,惊道:“大叔?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走之前送你个礼物吧。”苗千任笑道。
“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大叔。”张三连忙拒绝道。
“这个礼物你要是不收,那我可就不走了。”说着苗千任还坐在门槛上。
“这…大叔你这是干嘛啊,我收还不行吗。”张三无奈道。
苗千任一笑,伸手拽住门外的吞人虎头发,手腕一用力就把他扔进了屋。
张三已愣住了,他看看昏倒的吞人虎,又看看苗千任,最后看了一眼苗千任腰间的剑。
他忽的笑了,笑着笑着他就哭了,他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不断从指缝里涌出来,他哭了许久,最后他擦干了眼泪,朝着苗千任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吞人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一睁开眼他就看见了张三,他挣扎要想要站起身,怒声喝道:“张三,你这小杂种,我要把你拆成十块!”
张三的眼中有仇恨,有愤怒,也有一丝丝的恐惧,苗千任上前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给了他两巴掌:“从现在你开始,你不能再怕任何人,你难道想你姐姐再被人欺辱吗!?”
“我死也不想!!!”张三嘶吼着咆哮道。
“那就他妈的杀了他。”说罢苗千任剑塞在张三的手里。
张三看着手中的剑,眼中闪动着无数种情绪,他拿剑的手已颤抖,正如他的心也在颤抖。
“得了吧,他可不敢,我劝你还是放了我,我能给你很多钱的,也能给你好多的女人。”吞人虎又放肆笑了起来,他的脑袋又仰的那么高。
“你要是不闭嘴,我就把你碎尸万段,你说怎么样?”苗千任冷冷的问道。
吞人虎果然闭上了嘴,如果有苗千任这样的人叫你闭嘴,那你最好乖乖听话,因为像他这样的人,说把你碎尸万段,就一定会是整整一万块,绝不会让你碎成九千九百九十九块。
张三忽然疯了似的咆哮起来,他拿着剑胡乱的劈砍着吞人虎,剑毕竟是剑,就算乱挥一通,想要杀人也是足够的。
吞人虎很快就不再挣扎了,他之前已挨了苗千任一记耳光,本来也活不长了。
张三无力的送开了手,剑开始掉落,苗千任一伸手,剑便稳稳的落在他的手上。
“怎么样?”苗千任一笑,轻声问道。
“大叔,请您教我。”张三哽咽着言道:“我一定要成为举世无双的剑客,我要保护姐姐。”
苗千任叹了口气,他怎么能不答应呢,保护姐姐,这略显幼稚却又无比真情的理由。
无数的少年练剑只为天下第一,可心中装满名利的人,永远也无法读懂剑的奥妙,唯有心中有爱,才能百战不败!
“你真的想学?”
“一定要学!”
“那我就教给你,不败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