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万里泊文挂掉手机,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自从被黄芳质问过之后,他心中便一直惴惴难安,现在,那种紧张感才终于散去。因为他已和尸田一西通电话汇报了此事,并从尸田处得到了抹杀黄芳的许可。“今晚动手,做成意外事故的样子,不要留任何痕迹。”泊文在手机中写下这样一条短信,发送给了他的一名手下。随后,他收起手机,安静地凝视着窗外,“这样。。。就能结束了吧?”
“小雪?!”延厉寺大堂内,看着从屏风后娓娓步出的少女,李鸣直愣愣地睁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看,我有那么好看吗?”小雪用长袖掩住嘴,偷笑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离家出走了么?”李鸣不解地问。“是啊,我离家出走了之后,就到义父这里来了嘛!除了这里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小雪继续用捉弄的语气回道。这时,一旁的尸田装出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开口道:“怎么,你们以前见过?”“是啊,有段时间几乎天天见面呢!”小雪顽皮地笑道。与之相对的,李鸣则是非常严肃的回答说:“是的。之前在琉球民主协会曾有过数面之缘。”“民主协会?啊!你这丫头上次不告而别原来是跑回本家了啊!”“是啊,好久没见爷爷,人家想他了嘛!”“请问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鸣问道。“我来回答你吧!”小雪抢过话头,在李鸣对面的榻榻米上坐了下来,“冲绳宫良家和京都尸田家是世交,琉球民主协会的地位一直那么稳固,也都多亏了代代在日本政府担任高官的尸田家帮忙。哪知道我的这位义父——尸田家的新任当主竟放弃仕途,选择做一个无欲无求的僧人,导致尸田家面临了绝后的窘境。于是,在我出生之前,宫良家就主动提出将自家的一个孩子过继给尸田家继承香火。结果到后来,宫良家也没能生出男孩,为了实践前约就只好把我送出去了。”“哈哈,就是这样。这小丫头一年前突然不告而别,害得吾辈到处派人找她,没想到她跑回本家去了。不过,还真是造化弄人,你们竟因此提前认识了,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尸田摸着他的光头笑道,他似乎也拿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养女没辙。“也就是说。。。我是你的婚约对象,这事你早就知道了?”李鸣有些尴尬地看向小雪。“是啊,那天晚上我去找你表白,其实是在测试你,看你会不会因为一个没见过面的准新娘而拒绝主动送上门来的艳遇。结果你竟然做到了,呵呵,果然不愧是我喜欢的人!”“啊?”“你这个呆瓜!自从那次测试之后,我就真的喜欢上你啦!”小雪小鸟依人般挽起李鸣的手,把头亲昵地靠了上去,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羞涩,“本来,义父向我提起婚约这事时,我是很排斥的。但等到真正认识你之后,我才发觉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看着小雪陶醉的样子,李鸣不禁也脸红了。
他并不因小雪曾向他隐瞒事实而气恼,反而为这奇妙的缘分感到不可思议。 本来对小雪就有些好感的李鸣,总碍于担心尸田方面的婚约而不敢和小雪有过多接触,现在得知这两人竟是同一人,一切问题也就都迎刃而解了。不仅感情上是,在事业上也是——他和小雪在一起,既不会和尸田疏远,也不会和宫良会长闹僵,以前那种必须两者择其一的矛盾已永远离他而去。“也许这正是上天的安排吧!”想到这里,李鸣也极其自然的用一只手搂住了小雪。两人互相依偎,好不甜蜜。“咳。。。两位,这里可是佛门清净地,可否等吾辈背过身去后再清热呢?”尸田咳嗽一声,开玩笑道。“埃。。 抱歉!”头一次抱住异性的李鸣还没来得及体味个中滋味,便立刻僵硬的松开了手。“哈哈,先前吾辈还在苦恼该怎么介绍你们互相认识,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时候也不早了,吃过饭后贤侄你就带小雪一起回去吧,顺便替吾辈问候宫良前辈。等时局稳定一点后,别忘了邀吾辈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哦!”尸田爽朗地笑着,仿佛正真心为这对喜结良缘的璧人感到高兴。
不多久,晚餐便摆上了桌。吃着蒹葭端上来的斋菜,三人一阵谈笑风生。一股家庭般的温暖,油然升上李鸣心头,身处这人生历程中从未有过的温馨画卷里,他差点流出眼泪来。此刻,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停留,不用再返回到尔虞我诈的权谋斗争中,永远享受这份隽永的和睦。然而,夜幕依旧如时铺满了天空,在星辰的催促下,李鸣还是和小雪一起踏上了归途。尸田和他们依依惜别后,独自回到了寺庙大堂,与蒹葭面对面而坐。这时,他那张慈祥的假面才终于揭下,一个真实的奸笑浮上眉宇:“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句话果然不错呢!”
是的,真相当然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女人,只不过是尸田用来控制李鸣的手段之一。他知道,一个从素未谋面的女人难以迅速俘获李鸣的心,便让自己的养女先李鸣一步回到冲绳老家,以宫良家千金的身份与李鸣接触,培养二人的感情基础,进而擦出火花。小雪对尸田的计划知之甚详,她的每一步行动皆是由尸田指挥。自小接受尸田教育的她,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少女,而是“国士”中除四大干部外的第五个核心人物。除感情羁束外,小雪也担当着白夜党和琉球民主协会间桥梁的任务。可以说,本来互相敌对的白夜党和琉球民主协会之所以有今天的密切合作,皆是她一人的功劳。此外,在去年的李鸣遇刺事件中,小雪也身负不可或缺的重职(见36话):当日在演讲会场上朝李鸣连开两抢的,既不是琉球民主协会中人,也非台面上所称的极端爱国主义者,而是万里泊文的手下。这场刺杀戏码,正是在“国士”的自导自演下运生的。诚然,尸田并不是真的要取李鸣性命,他只是想给一心坚持和平斗争路线的李鸣一记当头棒喝,迫使其改变心意,进行暴力革命。主使一次真实的刺杀,却又不能让刺杀目标死亡,这就需要告密者的存在。小雪恰如其分的扮演了尸田为她量身订做的角色,李鸣在她的告密下穿上了防弹衣,从刺杀中活了下来。尸田一西,自始至终都游刃有余的掌控着棋盘上每一个方格,他的自信也在此刻爆棚至无可附加之境。
然而,这世界上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完美之局。反抗的插曲,总会在不经意间悄然奏生。
琉球共和国·那霸市——
“任务已完成。”万里泊文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这封带图短信,满意地笑了。那照片是一个车祸现场,黄芳的尸体正瘫倒在血泊中。“黄小姐,你怎会这么不小心呢!”泊文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怪笑道,“发生了这样的惨剧,李先生一定也不好受。只但愿他的新婚妻子能弭平他心中的悲伤吧!”黄芳已死,泊文从此便了无牵挂,安心地坐了下来。而这时,他额头上的汗仍在不住的往外冒出。“这可恶的老毛病!”嘴里一边骂着,他一边把手伸进外套,掏出一个小药瓶。其内所装的是低血糖患者行不离身之物——砂糖。泊文像往常一样,扭开瓶口就往嘴里倒,可手还没抬至嘴边,指上却突然乏力,一松手,瓶子掉落下去,砂糖全撒在了地板上。“呵,有这么严重吗!”他自嘲式的笑了笑,便弯腰去捡药瓶,哪知眼前陡然一阵天昏地暗,无论怎么伸手都无法触碰那近在咫尺的小瓶。触手可及的距离仿佛变成万丈峡谷。他一手扶住椅子,一手拼命地抓着空气,踉跄之下,终还是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泊文才再次睁开疲倦的双眼。此刻他已躺在政厅医疗室的一张病床上了。“呵,我竟会如此失态埃”看着手臂上正在打的葡萄糖点滴,他无奈的自语道。“醒了么?”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钻入他耳内,他转头望去,只见黄芳正悠闲的坐在角落里。“你。。。你怎会。。。”泊文张大了嘴,惊得瞠目结舌。难道自己见鬼了?抑或是在做梦呢?“很遗憾,我并没有死哦!”黄芳耸耸肩,走到泊文床边,将嘴贴近泊文耳朵,轻声道,“那张尸体的照片,是我发给你的。”“这。。。怎么可能?!”“没什么难的。我在你的手机上安置了一枚微型芯片,那枚芯片能使你无论给谁打电话,或给谁发短信,都直接转到我的手机上。也就是说,你给手下发出抹杀我的指令其实是发给我了,给你回短信的人当然也是我咯。”“啊?那。。。我之前给尸田先生打的电话也是你。。。”“没错,是我用变声器接的电话。尸田一西还不知道你出了什么状况。”“不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那种芯片!你又是什么时候把芯片放在我手机上的?”“呵,你没听说过的东西可不等于没有。看来你似乎以为白夜党只是一个普通的政治组织呢!告诉你吧,在白夜党这个词诞生之前,李觅先生领导下的‘白夜’可是一个类似于CIA的组织,这种小物件随手可得。我上次回国所带回的不单单是常规武器,这类设备我也私下拿了不少。至于什么时候装在你手机上的。。。还记得那天,我们那个深情的拥抱么?”“是那时?!”泊文顿时面如土色,悔不当初。“哈,莫非你以为那个拥抱是为了诱惑你?在你心中,我是那样的人么?其实,不只是装芯片,抱你的时候我还做了点别的事。”黄芳拿出一个白色小药瓶,在手上晃了晃,问:“这东西是你的吧?”“这是。。。原来是你!”“是的,我把你随身携带,时不时就会来两口的宝贝换掉了。这个一模一样的药瓶里装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砂糖没有太大分别,实际上却是有甜味,但不含糖分的阿司帕坦颗粒。低血糖的人吃这个,症状是不会有任何缓解的。”“你这。。。”泊文怒上心头,他很想起床给这个比魔术师还手快的女人狠狠一拳,但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他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望洋兴叹。“为什么。。。有那种机会,为什么不干脆用毒药毒死我!”“毒死你?那可不是我的目的。我只需要你乖乖躺着不动就行了。医生在你的病历上写的是低血糖发作导致晕厥,这本来就是你的宿疾,所以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你的昏迷与我有关。这样,我就有充足时间以探病的名义来拷问你了!”“拷问?”“是啊,很期待吧?”黄芳微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注射器,将其内的液体打进泊文的输液管里。“这是什么?!”“硫喷妥钠,这种药你也许听说过。它能让人处于镇静麻醉状态,消除大脑对行为的控制,暂时丧失说谎和隐瞒的能力。简而言之,也就是随着药量的加大,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就会如实的回答什么。”“连。。。这种东西都弄到手了么?”泊文感到肌肉一点点松弛下去,神智也开始逐渐恍惚。“如果不是那天,我问什么你都不肯说,我也不会出此下策。”黄芳拿起准备好的录音笔,按下了记录钮。
“现在,问答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