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的肌理中,埋藏着伦敦的血脉。
“当某一天,人类回顾过往,他们会说,是我催生了20世纪。”
——开膛手杰克。
我做了一个梦。
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这个梦,恍惚已历经百年;又仿佛只有一秒。梦中,有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城市;一群我从未见过的人。在梦里,我是一个画家,一个以手术刀为画笔的画家。每当夜幕降临,我就会用我的画笔为这白雾满布的画卷增添一抹猩红。
我清晰的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但有时,我也会疑惑,这真的仅仅是一个梦么?
“1888年·9月30日凌晨1点35分”·“伦敦”·“主教广潮——
“第四个。”画家华特·席格停下了他手中的工作,用白布擦净手术刀上的血,放回了黑色手提箱中。与手术刀一起放入箱子里的,还有一颗用小匣子装着的肾脏。收拾好所有东西后,华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具女尸,抿了抿嘴,俯身捡起了尸体旁的一串葡萄梗,并拿走了死者那件沾满鲜血的破碎衣物。“到临近的街道去吧。”回到黑蓬马车中,华特嗅了嗅指尖上残留的血腥味,面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马车疾驰着消失在了暮色的薄雾中,开膛手杰克犯下的第四启案件,也悄然在马蹄声中绽开了其绚丽的罪恶之花。
警方发现这具女尸,是在十分钟之后。受害者令人触目惊心的死状,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呕吐:该女性被割喉剖腹,肠子被掏出,甩到右胸之外,其腹内的肾脏和部分子|宫亦被切除带走。整具尸体,几乎是浸泡在鲜血之中。做过初步的现场验尸后,一位警官用手绢捂着鼻子,低声喃道:“又是开膛手杰克么。。。这已经是第四个人了。”随即,他又转脸问身旁的一个巡警:“法医说死者刚死亡不久,对此你作何解释?”这个负责主教广场一带巡逻职务的巡警吓得脸色发绿,怯怯地回答着:“我一点半的时候有来巡逻过。。。当时并没有任何异状。。。没想到。。。”“也就是说,行凶时间是在一点半到现在之间的这十五分钟么?”警官又瞅了一眼那具骇人的尸体,自语道,“精确的切除了肾脏和子|宫。。。在短短十五分钟内完成了如此复杂的手术。。。看来署长的推测果然不错,凶手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精通外科手术的人。等等。。。十五分钟,也就意味着犯人或许还未逃远。。。”警官突然大声命令道:“只留少数人看守现场,其他人跟我来,开膛手杰克也许还在这附近!”
凶手并未逃远,这是一个令在场所有警察都亢奋不已的结论。苏格兰场(伦敦警局)立即动员了大批警力,投入到搜查中。然而,这次搜查终还是无果而终。警察们搜遍了主教广场附近的大小街道,也未发现凶手的身影。直到凌晨三点时,一位警员才在高斯顿街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发现。
“确定这是死者的衣物么?”刚刚赶到高斯顿街的警察署长一边大喘气一边问道。“是的,这应该是死者衣物的一部分,与现场的衣物基本吻合。”警员拿起一件破碎的围裙,答道。“恩,也就是说,开膛手杰克在逃亡时途经过这里。”署长摸着胡子,说道。这时,一个警员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道:“督察长,您快跟我过来,这边又有了新发现!”“哦?”署长跟随警员,来到一堵高墙处,顿时面色如土,他被眼前所见之物震惊了。这堵墙上被人用夸张的极大字体写下了一行粉笔字:“犹太人是不甘于被怨恨的民族!”“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应该是凶手逃亡到此时写下的。果然。。。开膛手杰克是个肮脏的犹太人啊!”警员愤愤地说道。署长却沉默了。他垂着头,思考了好一阵子,随即命令道:“把这些字擦掉!”“哈?督察长,您说什么?”“擦掉!我叫你赶快把这面墙上的东西擦得一点不剩!”“但。。。这可是重要的证据啊!”“证据?呵,你有没有想过。这附近可是犹太社区,如果这墙上的字留到白天,被人看到。然后,又被那些报社的混蛋们大肆宣传,会造成什么后果?”署长情辞激切,说话声音之大,似要震破人的耳膜。经验丰富的他非常清楚,这很可能是凶手故意弄出的一个恶作剧。用一些死者的衣物把警察引到这里,让警察看到墙上的文字。这样就可把搜查的视线转移到犹太人群体上,若凶手不是犹太人,他很可能就此得以洗去身上的所有嫌疑,逍遥法外。如果这个状况成真,又将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首当其冲的,就是可能激起反犹太主义者的高涨情绪,伦敦市民中有一大批人都坚信开膛手杰克是犹太人,当他们看到这行字后,定会被轻易蛊惑,造成巨大的社会风波。一启单纯的连环凶杀案,如果真的衍生成社会问题,甚至政治问题,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擦掉!我命令你们赶快擦掉!”署长把声音提得更高了。当他看到这面墙被完全擦洗干净后,忐忑的心仍旧跳个不停。“开膛手杰克。。。恐怕是个智商极高的人。他不仅在戏弄警察,还想把整个伦敦社会玩弄在股掌之间!一定。。。一定要抓住这个家伙,处以死刑!”
连环凶杀案的第四环,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当晚大举搜查的警察们,全部悻悻而归。其后,又经过了多日追查,事件的真相也仍未露出一丝眉目。随着各报社对事件越描越黑的报导,伦敦街头巷尾关于开膛手身份各种版本的谣言也如雨后春笋般生长个不停。局势逐渐陷入了不可控制的暴走中,在唾骂开膛手杰克的罪恶行径的同时,也有一部分人开始对其产生了猎奇式的崇拜,伦敦的暴力欲被推向了一个沸点。更有甚者,把对开膛手杰克的愤怒,转嫁为了对警察的不信任。他们认为开膛手之所以能连续犯下如此多惨无人道的暴行,皆是因为警察无能所致。人们开始质疑警察的能力,甚至,也开始质疑皇室和女王的权威。
死在开膛手杰克手下的人虽只有区区四个,与伦敦的年死亡人数相比,只是九牛一毛。但不可否认的,开膛手杰克已通过这四具尸体将伦敦完全改变。往日的伦敦已一去不复返,今日的伦敦业已陷入一片极端的混沌与疯狂之中。
当然,事件还没有结束;混乱,亦犹未到达顶点。10月1日和10月15日,又有两封自称为凶手所写的信被送到了苏格兰常两封信同为红色墨水所写,第一封的前缀为“调皮的杰克”,第二封的前缀更嚣张地写为“来自地狱”。两封信内的文字都对警方表达了彻头彻尾的挑衅与轻蔑,并详细描述了其犯案过程。“来自地狱”信中还另附了半颗肾脏,写信人自称另外一半已被其煎熟吃掉。据调查,这半颗肾脏确实就是第四启案件的死者所遗失。加上早日前苏格兰场收到的第一封署名为“开膛手杰克”的信件,开膛手已向警方寄送了三封信,使警方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羞辱。这三封信,和开膛手杰克这个名字一起永恒铭刻在了伦敦历史上。
“11月2日”·“伦敦”·“皇家医学会”——
“人类心脏,是一团密集的强健肌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医生正站在讲台上,为台下数十名年轻医生讲解人类心脏。苏格兰场署长也坐在台下的一角,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盯着台上的演讲者。“它像一块有纹理的桃花心木一样,难以燃烧。约有一拳大小,它为人体循环系统提供原动力。心脏分为两心房两心室,有四个活瓣。实际上,它是一个带动二重循环的泵。在成年人中,心率平均为每分70到80跳,这就是心跳的力量。如果人体最大的动脉——主动脉被割开,则将有一道六英尺高的血流喷出来。”
演讲完毕后,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待老医生向学生们一一致意后,警察署长迎上前去。“您的演讲十分精彩,威廉-魏希-古尔爵士。”“哦?是阿诺德督察长埃这已是你第几次来了?”威廉爵士喝了一口水,微笑着与署长搭话。“抱歉,又来叨扰您了。”“呵呵呵,无妨,反正我每天都很闲。倒是你这警察署长,不好好办案,每天往我们医学会跑干什么?”威廉爵士语带嘲讽地说道。署长并未因此感到不快。他早已认定,眼前这人就是开膛手杰克的第一嫌疑人。开膛手在外科手术上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而威廉爵士则是医学会中这方面的翘楚。纵观整个伦敦,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在外科手术上高出威廉爵士。怀疑的理由仅此一条便足够了。“爵士,您也知道,最近的开膛手杰克事件让我们伤透了脑筋。他杀人的手法实在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外科医生这个职业。我此来就是想向您请教一下外科手术方面的问题。”“呵呵呵呵。”威廉爵士爽朗地笑过几声后,说道:“阿诺德督察长,您就不妨直说了吧,您——怀疑我就是这个凶手?”署长没料到爵士会如此开门见山,一时语塞,半晌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确实。。。我是有这方面想法。 毕竟,您在外科手术界的名声如雷贯耳,整个伦敦。。。不,整个英格兰恐也无人能出您之右。”“哦?仅因为这个就怀疑我?看来你是太高估开膛手杰克了,他那种水平,我们医学会里任一个稍有经验的医生都做得到。况且,我已不执手术刀很多年了。现在人老了,光拿刀叉我的手都会抖个不停,不会有人让我再上手术台了。现在,我只能做做给年轻后生的教学工作。”“是是。。。这个我知道。”署长自觉非常难堪,威廉爵士已在一席话间把他要问的所有问题堵在了门外。
正当署长还想再伺机问点什么的时候,一个拿高脚杯的中年绅士走了过来,站在两人中间。“啊呀呀,这不是阿诺德督察长么,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绅士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问道。“哦,这位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么?不知您这个数学家怎会在医学会里?”署长用相同的句式反问道。“呵呵呵,今天在威廉爵士的演讲之后,医学会里会举办酒会。是威廉爵士邀请我来的。”“哦,这可真是奇缘啊!”未等署长回话,威廉爵士就插嘴道,“医学界、数学界和警界的三巨头居然能在今天齐聚一堂,看来我们得好好喝上一杯了。”“不不不,在下今日不是来喝酒的。威廉爵士,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署长这句话一出,惹得爵士一阵不快,他非常厌恶自己被当作杀人嫌犯。若非眼前这个纠缠不休的家伙是苏格兰场的官员,他真想将其轰出去。“哦,督察长,您最近是在为开膛手杰克的案件头疼啊!”眼见气氛尴尬,莫里亚蒂教授出面打圆场道。“哦?教授您对此案也有耳闻?”“当然,近几个月伦敦有何人不在谈论这个话题?不过,您可千万别怀疑威廉爵士,我以人格担 保,爵士是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来的。”“那么,以教授的智慧,您认为这个开膛手杰克会是谁呢?”“哈哈哈哈,我只不过是个数学家,这些事我又怎可置喙。不过,如果您答应不再怀疑威廉爵士的话,我倒可以向您引荐一个人。他对此事恐有些独到的见地。”“您且说说,这人是谁?”“啊,督察长,我就当您答应了。这人今天为了找一个医学界的朋友,也来参加了这个酒会,我刚才还和他聊过几句。您等等,我现在就把他给您找来。”
“我今天可不是来参加酒会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和你们说社交辞令。”待莫里亚蒂教授走开后,署长心中暗想道。“给我介绍个人?哼,听一个外行人对案件的见解能有多大意义。”署长满腹牢骚着,只想赶快办完事,早些抽身离去。若不是医学会有皇室做后台,若不是威廉有爵士的身份,他大可签一份文件,二话不说,把威廉五花大绑带回苏格兰常过了不一会儿,莫里亚蒂教授带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
这人足有六英尺高,身体异常消瘦,像是个吸毒者。尽管如此,从其身形和神韵看来,却仍不失风度。他下颚方正,鹰钩鼻显得甚是细长。他头戴一顶褐色帽子,身穿一袭褐色格子衫,手中也拿着一支较大的褐色烟斗,格外显眼。“督察长,这位就是我要介绍给您认识的人,他的名字叫夏洛克。”莫里亚蒂教授介绍道。中年人也非常礼貌的向署长鞠了一躬,说道:
“很高兴认识您。 鄙人——夏洛克·福尔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