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顺茶馆的对面就是钱府。
钱琪钱大人和他的老婆、十三房姨太太都住在这里。花飞花在这儿住了将近一个月,今天,她就要远行,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天涯和九万靠近二楼的窗户坐着,一眼望过去,钱府的大门尽收眼底。
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突然一阵混乱的马蹄声和人的叫喊声响起,“闪开了,闪开了!”一对人马从东面快速奔来,众人四散,腾出一块很大的空地。
刚到府前,马屁尚未站稳,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身着官服的人,纵身而下,上了大门台阶。
“快去禀报钱大人,一切准备妥当,请小姐启程!”
这个人中等身材,黑衣黑冠,左手拎着一把带鞘的钢刀,声音洪亮。天涯认得,那天傍晚,赣南大侠冷冷冷带领几个人闯进关帝庙,此人就在冷冷冷身边。
来人正是扬州城赫赫有名的刘督头。
守门的人见是刘督头,赶紧跑进去报告钱大人。
后面的人陆续赶到,纷纷下马。虽然他们大多是家厮打扮,但个个行动敏捷、身手矫健,绝非普通家丁。和他们的青布衣不同,跟在他们后头的十几个人装束各异。四个紫衣紫袍、四个黑衣黑袍、三个红衣红袍。这十一个人没有下马,在距离大门十丈左右驻下,远远地观望。
随同一起来的,还有两辆马车,一个紫色帷帐、门帘,一个大红帷帐、门帘,各一人一马。紫色的马车停在四个紫袍人的旁边,大红的马车则缓缓停在大门正中。
“刘爷,钱大人有请。”家丁跑出来大声喊道。
刘督头随他进了门,大门咣当一声闭紧。
众人惊讶,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莫非有什么变故?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
哇,院子里站满了人。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开始往外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个女子,其中两个丫鬟装束,中间稍后的,是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姑娘。他们的后面跟着一个身材矮胖、留着花白胡须的员外。
“花飞花,她就是花飞花!”
外面开始喧闹,但当花飞花迈出院门,款步向马车走来,众人突然鸦雀无声。
“真得很漂亮!哎呀,哎呀!”
九万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连连赞叹。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是都不是,花飞花的美无可形容。
有谁见过五尺身高的女子?有谁见过女子行走如轻风般飘过?有谁见过女子不施粉黛却鲜嫩如花?
“刘督头,妹妹远行探亲,干爹他老人家实在不忍呀,受不了这骨肉离别的场面!河北衡水远隔千里,你们万不得让我家妹妹受了委屈,若有闪失,就算干爹饶你,凤阳王那里也不会甘休!”
那个胖员外抬头傲慢地向刘督头说道。
“赵员外放心,照顾好大小姐,刘某提头来见!”
赵大户回头拉住花飞花的手,色迷迷地盯着那张俊俏的脸。
“妹妹,哥哥也舍不得你呀?”
花飞花抽出小手,弯腰道了个万福。
“哥哥保重,妹妹就此别过。”
说罢,将挂在耳边的白纱拉上,遮住了脸,并迅速地扫了众人一眼后,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美女的惊鸿一瞥,具有超强的杀伤力,几乎所有人都中了毒。那些绷紧神经盯着她的人,都无一例外的认为,花飞花看到了自己,而且用眼神和自己道别。
一双双眼睛无限仰慕、无限眷恋地看着她,口水、泪水叭叭地落在地上。女人艳羡嫉妒,恼怒父母没给自己一个好皮囊;男人情愫迸发,欲望爆裂。
这时,一个红衣人悄悄抬起手臂。这个人正是芒砀山镖局的陈镖头,他的儿子就死在天涯的手下。陈镖头的飞镖技艺在皖北一带名气很大,显然他要趁机偷袭花飞花替儿子报仇!
天涯轻搓手中的筷子,盯着陈镖头,只要他掏出飞镖,这根筷子就会在他出手之前插进他的喉咙!
天涯又把筷子放下了,因为陈镖头的手被一把剑的剑鞘按住。
宋人宝?
陈镖头很诧异,宋人宝怎么会阻止他出手?
刘督头告别赵大户,翻身上马,马镖头和随从的十二位武师也纷纷上马,队伍出了扬州城北门,向山东方向出发。
天涯和九万则装扮成两个小乞丐远远地跟着,始终保持至少三十丈开外的距离。
九万对天涯的做法疑惑不解。
“哥哥,咱们距离这么远,不怕跟丢了?”
天涯笑笑。
“不会,我能感觉得到。再说,你没发现还有两个人跟踪他们吗?”
“什么,还有两个人?”
九万瞠目结舌,急忙向四下张望。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哈哈,你也学会哄人了!骗我的,是不是?”
“这两个人的武功要高出那些人许多,你当然看不到。”
九万傻了,乖乖,刚上路就被人盯上了,危险着呢!
一行人尚未到高邮,天逐渐黑了下来。他们便在距高邮六十里外的湖畔客栈歇脚。安顿好住处,众人便在大堂喝起酒来。这些人大部分没出过门,好不容易有了趟美差,不好好放松岂不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洪泽湖的鱼鲜嫩无比,酒也是有名的洋河大曲,一时间你来我往好不痛快。刘督头仔细检查了花飞花的住处,并安排两人守护,方安了心下来喝酒。花飞花只要了一些简单的饭食在房间里吃。
刘督头下了楼,发现马镖头、芒砀山镖局、九头鸟镖局和天山派的两个弟子都在,独独缺了宋人宝!
这个泰山派的大弟子一向高傲,也许是不耻于和这些人吃酒吧?刘督头摇了摇头,只管喝自己的酒。
弟弟莫名其妙地惨死,花飞花一直六神不安,面对一桌子的好菜,也提不起精神。她捧着碗发呆。
突然,她感觉有人在她后面,是天涯吗?
花飞花转过身,果然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但不是向天涯!
这个人身形高大,紫衫紫袍,头上发髻也拴了紫色飘带,英姿飒爽。
“你?”
花飞花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是泰山派的宋人宝。”宋人宝突然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手中的宝剑也掖到身后。
花飞花没有答话,面带恐惧。
“我,我来看看你。”宋人宝觉得这句话实在没意思。
“你们杀了我弟弟!”花飞花悲戚地低语。
“这,不是我杀的。再说,因为你,五师弟、六师弟都丢了命。是谁杀了他们?”
宋人宝觉得这句话更没意思,显然花飞花不像一个武功高手。
花飞花不语,出神地望着桌上的清蒸鲈鱼,泪水顺着眼眶滚下,楚楚可怜。
“你,你当然杀不了他们。”
宋人宝叹口气,觉得自己的话越来越没意思。
“其实,就算你杀了他们,我也不会杀你的。但我不杀你,也会有别人杀你,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
花飞花惊讶地望着宋人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