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息室。”
“怎么你还不休息?”
“在背单词。”宛白抱着他的外套,跟在他身后,“哥哥有没有吃饭?”
“吃过了。”
“那……”宛白一路跟着他进了书房,帮他把外套挂好,反而没了言语。
很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很想问,你去了哪里呢?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可是,开不了口……宛白垂下眼,忽然被一种沮丧慢慢包围——
要等多久,她才可以站到和他并肩的位置?
究竟要多久才可以……
“这段时间,我会晚些回家。”
像有一层纱笼在两人之间。宛白看着他,半晌才“哦”了一声。
余欢走去书桌前检查她的作业。过了半晌,轻轻道:“功课已完成,做得很好,你该去休息了。”
“嗯。”
“不要太辛苦。”余欢碰碰她的脸颊。
宛白默默垂下眼。
“朋友有一点小事,需要我去帮忙,等过完这段时间就好。”
“哦……”
“不准胡思乱想,宛白。”手指抬起,轻轻碰触她的脸颊,夜风吹来,他声音轻缓迷人,“……宛白?”
语气是命令的语气,他话音里却藏了十二分的温存。宛白一时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被他触碰的面颊在发热。
“我去做宵夜,你吃过再睡。”丢下这句话,余欢起身出门。
静下来的书房,渐渐让人有种空落感。宛白目光扫过挂在门外的外套,他的衣袋里似乎有什么露出了一角。
是两本琴谱。
拿在手里细细翻过,宛白出神。
在余宅,一楼客厅和休息室各有一架钢琴,分别就是余欢余雅他们两人的。兄弟二人从小习钢琴,指法和基本功都相当不错。
尤其是余雅,钢琴八级证书在高二时就已拿下。
余欢并没有专门去考级,但是从他平时弹的练习曲来听,他的天分并不下于余欢……宛白翻了翻手里的两本琴谱,多是一些她闻所未闻的谱子。
说起来,他好像很久没有弹琴给她听了……
正值春末时分。
这天早上宛白告别了余欢进校门。走出老远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这一个多月以来,宛白一直不清楚他在忙些什么。春天快要结束了,时间漫长得好似停滞。如同湖面下的暗涌,总有一些不安萦绕,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尽量忽略那些不安定因素……
“余宛白!”
眼前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喊,宛白刚想抬头,却蓦地撞向了一具胸膛——
面前的人低唔一声,双臂一张,把她牢牢地抱进了怀里。
宛白一惊,直觉伸手推拒。
一阵手忙脚乱,再抬头的时候便迎上了程丞那笑容可掬的表情,“早上好啊,余宛白。”
“早上好。”宛白吁出一口气,信步掠过他,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嘿,宛白!”身后传来一道女声,随即脚步一缓,“嗳,程丞你要去哪里?”
程丞头也不回,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班主任喊我去办公楼。”
“哦。”姜美美应着,脚步掠过他,飞快地向宛白跑去,“嗳,余宛白!”
宛白停下脚步,看到姜美美手里拿一盒牛奶喝着,正咬着吸管笑得神采飞扬。
受她的好心情感染,宛白也禁不住向她一笑,“今天怎么这么早?”
“嘿……”姜美美抬肩撞了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也许老天爷想让我目睹方才那一幕,特意让我起这么早。”
宛白不解。
姜美美耸了耸肩,“你同桌那个混蛋,正在吃你豆腐。”
宛白瞥了她一眼。那眼光清清冷冷,没有责难之意,姜美美却有些挂不住了。
她把牛奶盒子丢到路边垃圾筒里,回身捏了捏宛白的肩,笑道:“莫生气莫生气,程丞对你有意思也是有目共睹的,不过,看你哥把你盯得很紧的样子,别的男生也不敢怎么样。何况你这个书呆子这么不解风情,程丞从你这里讨上几个没趣,自然也就不敢怎样了。安心安心……”
“我哥?”宛白只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姜美美点点头,神色微敛,“刚才,我看到你哥站在校门外看你。”
宛白怔愣。刚才,她明明有回头,并没有看到余欢的身影啊……
“你没有看到他,余宛白。也许他不想让你看到,所以当时他是站在铁栅栏外的。”
宛白心怦怦跳动起来。
“……话说,我要是有那么完美的哥哥,估计也不会把别的男生放在眼里。”
走进教室,一天的枯燥时间即将由此开始。宛白把书包里的课本拿出来,逐一摆在桌面。
阳光打在郁郁葱葱的树叶间,窗子打开着,微风吹拂而来。
是因为夏天这个魔幻的季节近了吧,所以,脑海里开始总是想着一个人,情绪总会轻易纷乱,心神开始不宁……
“嗳,余宛白,”姜美美用手肘小心地撞她一下,附过身来咬耳朵,“你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他?”
宛白心轰然一震。
“怎、怎么可能!”她眼含警戒,苍惶道,“他、他是我哥哥——你不要乱讲……”
姜美美一怔,随即张大双眼,“你……”她如见火星来客,满脸惊诧,“你哥……余、余宛白,你在想什么?”向来嬉皮笑脸的她,忍不住要尖叫,“我当然知道余欢是你哥哥,我是指程丞!是程丞啦!你当我是白痴吗——”
姜美美的大嗓门在教室里回响,同学们不明所以地望过来。
刚踏进教室门的程丞也愕然,“我怎么了?”
晨风温柔得接近怜悯地吹进窗里。
那一瞬间,宛白只觉得面部如失火般开始发烧。
天气渐渐燠热。
晚上余雅洗完澡,全身只穿一条柔软质地的米白色裤子走出来,湿发凌乱,他连擦都不擦,发梢的水珠不断滴下来,顺着修长的胸膛缓缓滑落。从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浅棕色的香烟夹在洁白的指间,看上去恍若咖啡与牛奶的组合。
缓缓吐出烟,余雅两手懒洋洋地抄在裤袋里,嘴里叼着香烟推门而出,去楼下取冰镇啤酒。
“喂……”低低的声线从楼梯口传来。
是宛白站在那里讲电话:“……对不起,我打错了。”她嘴里道着歉,神色却似乎有些疑惑,慢慢地挂断电话。
余雅走过去,“怎么了?”
“乔姨有事找哥哥,却打不通他的电话。我正打给他。”宛白边说边翻看方才拨出的号码,明确无误,正是余欢,她忍不住疑惑,“明明是没有错……”
“是谁接的?”
宛白停了停,轻声说:“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余雅吐出一口烟雾,一手拿过她的手机,侧着头拨号,“那家伙脾气跟和尚似的,哪认识什么女孩子。”
说起来,连余雅都想不通,这两个月来余欢早出晚归人影不见,到底在忙些什么……
翻出余欢的手机号码,余雅拨了过去。
“喂?”彼端是一道清甜的女声。
余雅敛起眉,“找余欢!”
对面静了静,女声突然尖呼:“嘿!是余雅?是余雅吗?”
把手机拉离耳朵,余雅皱紧了眉,直到彼端消音,他才附上耳朵开口:“你是什么人?余欢呢,他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呃,余欢他现在不能接电话……我是小青,余雅,你不记得我了吗?”
“不记得。”余雅不耐地弹弹烟灰,答得简短,“不管你是谁,过会儿记得要余欢回电话,就拨这个号码——对了,他现在在哪里?”他停了停,扬眉,“微凉?和平路的小酒馆?”
那是什么地方?
“余雅,你忘了我是谁吗?”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郁闷,“我是中文系那个拉小提琴的女生,当初——”
“等等,先告诉我余欢在做什么?”
“他正在弹琴啊。”
“弹琴?”余雅疑惑,“他在弹钢琴?”
“是啊,你忘了上次——”
“怪了……”余雅神色十分迷惑,据他所知,除了偶尔会弹一下《Canon in D》给宛白当催眠曲,余欢平时碰钢琴的时候不多。
真是一个令人费解的家伙,余雅敛起眉,“宛白……”他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却是一愣,“……人呢?”
楼梯口空空如也。
书房里没有,卧室里没有,楼下没有,院子里也没有。
余雅眯起眼,那丫头,是去找余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