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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入川(1)

江西、湖南、广东、广西都算是好解决的,闯军最大的难题出在四川,这里有一位老朋友在等着他们。

张献忠,明末农民军中公认的二号人物,他和李自成是十几年的交情了。李自成的闯营和张献忠的西营多次并肩作战,双方将士的感情很深,每当其中一人吃败仗,总是会寻求另一人的帮助。但是随着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势力越来越大,两人之间渐渐产生了裂痕。崇祯十五年,张献忠为左良玉所败,一度在名义上尊奉李自成为盟主。可到了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克襄阳,张献忠攻克武昌,李自成自称奉天倡义大元帅,张献忠自称西王,双方便产生了矛盾。李自成派人责问张献忠,张献忠也自知实力不足以和李自成冲突,便放弃武昌,南下湖南。张献忠本来有在湖南建立根据地的打算,已经开始推行三年免征,把没收的豪绅、藩王土地分给穷民,建立县级政权,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放弃了湖南,选择转进四川。

虽然双方生了嫌隙,但并未发生冲突,李自成还是试图拉拢张献忠,他在西安建国称帝之后,册封张献忠为秦王。当时李自成刚刚打败孙传庭,席卷陕西,收降全部秦军,张献忠的实力明显不及李自成,便接受了李自成的册封,在四川使用大顺的永昌年号。但是随着山海关之战的消息传到四川,张献忠又攻下了成都,实力大增,于是他撇开了大顺的旗号,自称大西皇帝。李自成原本派马科去接收川北州县,但是得知张献忠自立的消息之后,紧急下令让马科撤回。大顺军的正面面对着清军的威胁,实在不能在背后再多竖敌了。

之前李过、高一功等率领西路大顺军从四川经过,张献忠的义子张定国放他们通行,在这期间他们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张献忠现在的处境很不好,他刚到四川的时候,李自成正横扫北方,眼看大明的统治就要土崩瓦解,因此四川的明朝官员纷纷改换门庭,改投张献忠门下。但是南京的弘光朝廷建立之后,派了川陕总督樊一蘅、川楚总督王应熊两人来给张献忠捣乱(这俩人的官职合起来看的话十分奇葩,这也是明末的诸多乱象之一:一个地方归好几个督抚管辖)。李过等人通过四川之后不久,明军曾英部攻下了重庆,张献忠派他的义子张文秀去反攻重庆,结果遭遇了失败。各地士绅叛乱不绝,张献忠四处派兵镇压,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杀戮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些部下的将领也因为一些不大的事情被罢黜甚至处死。张文秀因为重庆之战的失败,被降成了游击,张定国劝说张献忠不要杀戮太滥,镇压叛乱时诛杀首恶即可,不要祸及被胁从的无辜百姓,不料张献忠大怒,把他降职成了千总。

张献忠原本有三位军师——徐以显、潘独鳌、汪兆龄,后来潘独鳌在和黄得功部的战斗中战死,徐以显在张献忠攻占岳州时不明不白地溺水而死,汪兆龄便一家独大了。汪兆龄和宋献策一样,精通谶纬之学,因此得到了张献忠的宠信,但是他的人品和宋献策相比可差得太远了。汪兆龄为了实现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极力挑拨张献忠和他的四个义子张可望、张定国、张文秀、张能奇的关系,由于张献忠到了四川之后接纳了大批四川士人加入政权,汪兆龄生怕他们威胁自己的地位,极力鼓劝张献忠多杀川人,西军众将与四川士绅百姓均深恨汪兆龄,但是因他得张献忠宠信,都敢怒不敢言。

此次袁宗第统兵入川,刘宗敏事先叮嘱他,先不要和张献忠起冲突,把主要精力放在收编四川的明军上。首先就是重庆的曾英部。曾英是福建莆田人,与黄斌卿同乡,张献忠入川时,曾英的部队被击溃,负伤藏匿民间,却不意遇到了一位奇女子董琼英。董琼英是本地富户之女,率领族人结寨自保,抵御盗匪,手下有苗人、土人女子数百人,武艺精熟。在董琼英的帮助下,曾英重新聚集部队,攻克重庆。杨嗣昌的旧部朱化龙占据茂州,秦军出身的赵荣贵占据龙安,叙州有樊一蘅、甘良臣、马应试、侯天锡等部活动,杨展占据嘉定,曹勋占据黎州、雅州,巴东有谭文、谭诣、谭弘三兄弟,是方国安的旧部。这些明军中有很多都十分凶残,甘良臣、赵荣贵、马应试等大肆杀掠百姓,三谭也以残暴无纪著称,百姓歌曰:“武臣怕死又爱钱,不愿遇兵愿遇贼。”但也并不是所有的明军都如此,嘉定的杨展就以爱民如子著称,四处购买粮食,组织百姓屯田,活川民无数。

四川也有很多农民军在活动,源自当年曾与张献忠联合作战的陕西农民军摇天动、黄龙所部,如今以争天王袁韬为首,还有整齐王张显、副反王刘惟明、黑虎混天星王高、夺天王王友进、争食王靳可擎、行十万扈九思、震天王白蛟龙、二哨杨秉胤、托天王马朝兴、九条龙梁时正、闯食王、顺虎过天星等人,合称为“摇黄十三家”。在所有农民军中,摇黄十三家的军纪是最差的,在达州、巴州一带杀戮劫掠,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曾经招降过他们,可他们一直没有应召,只想当土皇帝。

最后,还有王应熊驻扎在遵义,他手下最主要的将领是王祥,过去曾经是他家的仆人。王祥是个比较有能力的将领,组织难民开垦土地,不过对治下百姓的压榨也很厉害。他的夫人熊氏是一位女中豪杰,手下有一队女兵,尽着男装,十分勇健。不过王祥为人傲慢,尤其鄙视文官,因此人缘极差。再往南是占据贵阳的总兵皮熊,皮熊是一员老将,出身于商人家庭,以疆场厮杀得居高官,曾经参与平定奢安之乱。为人很有骨气,在自私自利方面也很突出。不过这些人已经在贵州的范围内,由刘体纯负责,袁宗第就不去管了。

自然灾害和各方势力的混战令四川蒙受了深重的灾难,很多地方十室九空。日后成为保护动物的华南虎,如今却是在四川泛滥成灾的恐怖存在,甚至发生过知县在城中被老虎叼走的事情。袁宗第的任务十分艰巨,要把这么多的军阀势力全部统合起来,变成可以抗清的力量,要恢复四川的社会秩序,组织生产,还要处理好和张献忠的关系,这些事情没有一件简单。果不其然,刚一入川,川中军阀们就给袁宗第来了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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