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爷自上次跟踪失误,损了夫人又折兵,懊丧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也只将黄道长软禁起来,并不曾拿他怎样。
一面继续派人寻找泠然,一面四处撒播风声,说是将黄道长抓了大牢,上了刑,想着泠然听到消息,兴许能自投罗网。
这边泠然随池安泰来到戏班,想着也要学些唱戏,将来有个出入。
戏班的班主说:“泠然,咱这戏班子里,从来还没有女孩子。女孩子还是不要做这抛头露面的事。如今这社会,戏不如妓,最是卑贱不过。”
泠然道:“我自小跟着父亲从南方过来,父亲也时常将我扮了男孩子。人不挨饿时才能讲面子,若是食不果腹,抛头露面又怕什么。唱戏虽然靠别人赏饭吃,但终究是要看自己的本事。”
班主没想到泠然前些日子还哭哭啼啼,今日竟讲出如此大气的话来。
泠然如今长高了一些,面容清秀可人,只是仍然有些瘦。班主说:“泠然,你若想学,就学个五旦,长大一些抽个条,再练个好腔,说不定能成个角儿。”
泠然说:“班主,我最喜老生,您看看我。仗节牧羊北海隅,天困男儿,谁念男儿......”
泠然模仿一下那日看到的老生苏武,动作眼神唱词都模仿得如此清楚,班主暗暗称奇。
“安泰?你教的?”班主问。
“班主,不是我教的,我是小生。”安泰答着,也暗自惊奇。只听一遍就能记住,想必这泠然天赋异禀。
班主依然是不肯收她,说:“泠然,这戏班子可真的是没收过女徒。要是让大家知道了,怕是我池家班子的脸,都要被人笑尽了。”
池安泰也说:“泠然,这苦头怕你也受不住,新鲜几日就放弃了。”
泠然说:“若是班主能让我学上些时候,我不入戏班就不入戏班。”
班主心软说:“你想跟着学也无妨,只是教戏的师父严厉得很,你入不入戏班,是不是女孩,他可是不管这个的。”
泠然见班主松了口,施礼道:“谢谢班主!泠然不怕吃苦。”
班主和安泰都认定泠然吃不了苦,自然就会放弃了,哪知过去了些日子,泠然没说过一句苦。
唱念做打一练就一天,一个走步错了,就会被打,被罚蹲马步,举板凳。泠然咬紧牙,一声不吭,暗自对自己说着,只要不倒下,挺挺就过去了。
安泰虽然也是如此吃苦过来的,但看了泠然瘦弱不堪的样子,心疼不已。
“泠然,不要学了。你学了班主也不让你入班上台。”
“不入就不入,总有机会的。”
“泠然,你自小没吃过这苦,我说了我养你,有我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你这又是何苦?”
泠然说:“安泰,泠然谢谢你,但泠然也不是个安分的人,将来去了哪里,总要有养活自己的本事。”
安泰想着这话,心里忧郁起来:泠然这是不想跟他长久呢!
泠然则想着,安泰不可能一辈子做小生,不可能一辈子唱戏养她。
何况,他算她的什么人?
他们互相看着顺眼,泠然只知道自己愿意看着他,她觉得他好看,觉得与他说话心情好,他受了伤她就难过。
她还知道一个词叫情窦初开。
但她知道将来绝不是如此,绝不是他演小生来养活她。
那到底是怎样,她又不知。
每到夜里躺在床上,她就把他想一遍,想着他对她笑。想着他轻轻喊她:泠然。想着他心疼她的模样。想着他受伤了还怕她看见。
她是希望每天都和他在一起的。
但又想着也许不久就见不到他了,就像婆婆,像煜哥哥和父亲一样,那心里就针扎一样难受起来。
如此翻来覆去,很久也睡不着。
只第二日起床去练戏时,又见他对她笑,她心情瞬间就又好起来了。
泠然长大一些,嗓音日练月练,竟也宽洪厚重起来。而且她天资聪颖,师父一点就透,又不惜吃苦。如今上了装扮,唱起老生来竟毫无违和。
有人来探戏班,见了泠然练习老生,甚是惊奇,说:“果真是女孩子家?”
泠然娇滴滴一个万福,声音清澈婉转,大家方才信了。自然都欢喜不已。
班主却仍顾及颜面,不肯引她入门,说:“男子扮五旦的有,女孩子扮老生的,却是从来没有过。”
泠然入不了班,也上不了戏台,也并不说什么。她在这儿有口饭吃,能和安泰日日相见,这生活,也算是苦中作乐。
黄道长这边,六王爷将他软禁起来,好吃好喝待他,迟迟不见泠然来,如此呆了几个月,就让黄道长回去了。
既然鱼不上钩,那还不如把诱饵撒到水里,拿网捞!
黄道长又去了荷萍镇上,战火已经消停,却仍然没人回来。只剩大火燎过的房屋树木,一片废墟。
不免又长吁短叹一回。
黄道长刚回了岛上,却是出了事情。
这个岛曾是个半荒岛,当初人们来此逃命,在这里建设了些房屋,又辛勤劳作一番,也有了原来村寨的清雅模样。也难怪人们再不愿回那片废墟。
只是黄道长此次回来,却见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见到个人,也是匆匆而过,问及什么也都噤若寒蝉。
黄道长心生诧异,去到邻居婆婆那儿。
邻居婆婆说:“你这些时候不在,自然是有所不知。那东海里有鬼怪,每天夜里出来吃人!”
“什么样的鬼怪?”
“我不曾见过,别人说是长了个蛇身人脸!”
“如何知道它吃人?”
“村子里的人是有数的,这几夜每夜都会有人消失。”
“那如何不回荷萍镇上去?”
“回镇上还要乘船,如今哪个还敢乘船?”
“这么说,也无人捕鱼了?”
“哎呦喂,那可不敢去了。”
黄道长道谢,回了家。
来不及收拾屋子,就赶紧烧了香,在桌子上铺了黄纸,拿银盏盛了酒,将朱砂溶到酒里,引了火点燃。
灭了火,拿笔蘸了,上上下下画了几大张符,一边画一边念叨。
等这些符都画完,黄道长感觉非常累,就躺下了睡着了。
黄道长睡着睡着,突然一个鱼打挺,起身坐起来,拿了东西就朝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