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些时候,太子和皇上都不再犯病。皇上自觉精力还好,又开始上朝了。
太子有了泠然,竟觉得如虎添翼,很多事情都想着与她商量一番。如同她的母亲一样,这小女子是个宝藏,她身上有无穷的能量。
这日,皇上唤太子去御书院,太子忙穿戴好,去了。
“父皇,今日召儿臣前来,不知有何指示?”
“晟煊,你是太子,行事一定要谨言慎行。”
“不知父皇此话怎讲,请明示。”
“有人上了密折,说你私藏包庇杀人犯,可有此事?”
太子明白过来,这敌人,暗的不行,怕是要明着来了。既然要这样,不管你是人是妖,那本宫奉陪到底!
“父皇,确有此事。但儿臣还听说,这杀人犯所杀的,不是一般人。”
“知道不是一般人你还敢包庇!一个百姓竟然杀了州官,无论什么理由,这都是死罪!你就算是个太子,如此落人口实,传出去怎么讲?啊?大家只会说,当今太子徇私枉法,当今官员被人杀了白杀,那以后还有哪个官员肯保你护你?靠老百姓吗?靠他们替你处理政务吗?”
“父皇,儿臣说的不是一般人,并非指他做州官之事,而是他杀人食肉,以人魂养邪!如此为官,父皇觉得不该杀吗?”
“晟煊!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啊?若是有证据,拿出来以理服人,若没有证据,你如此说这些神神道道的事,就不怕让人耻笑了去!”
“儿臣有证据。父皇是要人证还是要物证?”
原来当初,自泠然在黑店落脚,太子派去的人就已经跟踪上她了。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子心里清楚得很。
又将那日泠然放走的小跑堂,徐知州家里的管家,和一些知情人一并抓了来,还抄出来徐知州与黑店的书信来往,如此还怕问不出实话来?
“既是人证物证俱全,那就交于刑部吧。若是果有此事,必然会公示天下,也让其他官员,引以为戒。”皇上语气缓和了些。
“是,父皇。”
太子与刑部尚书苏严素来交好,这事自然很容易就放下了。但泠然却不以为然。
“殿下,民女觉得此事并非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现在人证物证都有,还能反了供不成?”
“此人既是敢举报殿下,定是朝中权高位重之人。也必然知道殿下与刑部的关系。因此,殿下通过刑部包庇民女,正入了对方的圈套。”
“哦?那既然他知道拿你不住,出此下策又是何意?”
“制造舆论。怕是如今百姓中已经传开了,想来也都是‘太子徇私枉法’‘朝中官官相护’之类的言论。”
“那又怎样?泠然,真相摆在那里,证据也足以让他们信服。”
“不,殿下,并非不能让他们信服,而是他们不愿意信服。如今对方制造出舆论,已经是先入为主,再添油加醋描述一番,百姓对此津津乐道。谁愿意承认自己的谈资竟是个假消息?”
“哼,舆论有什么用?是能杀了本宫,还是能废了本宫?”
“殿下将来是要做皇上的,到那时,舆论便是八面埋伏!不仅能杀人,还能亡国!”
太子心内一惊,泠然说的没错。
当初先姊在的时候,人们生活苦,但能苦中作乐。自从杀了柔婉公主,顿时民怨沸腾,叛军四起,不可否认其中舆论的力量。
民间有童谣:“皇上杀了亲公主,从此天下百姓苦。”
百姓傻吗?不,是他们的希望破灭了,心中的洪水猛兽便极易被煽动起来,此事,只是一个发泄口而已。
朝中官员腐化,国家内忧外患,地方官员重征徭役,各种苛捐杂税,百姓民不聊生,这才是亡国的根本。
等本宫做了皇帝,一定溯本清源,将贪腐的官员一网打尽,国库充盈了,百姓可减免赋税,官兵无后顾之忧。
“殿下。”
太子回过神来。
“如果殿下将民女送去刑部,则可转败为胜。”
“瞎说。那刑部是什么地方?就是个彪形大汉进了去,不死也得脱层皮。你可算了吧。”太子看着泠然的小模样,哂笑。
“舅舅与苏大人历来交好,他不会亏待民女的。”
“不行。”
“舅舅如果不同意,那民女就去自投罗网了。怕到时,更有的苦吃了。”
太子见泠然心意已决,便让苏严过来接人。苏大人派了个八抬轿子把泠然抬了去,胆战心惊地伺候着,生怕碰坏了一样。
随着“当今太子刚正不阿,不以权谋私”的言论一块散播开的,是更令人心沸腾的消息。
“哎,听说那女孩是柔婉公主留下的孩子!”
“真的假的?”
“真的,能让太子接进宫里去,不已经证实了吗。”
“柔婉公主被杀,算起来也就十四年,这孩子也就十四岁,怎会杀人?还是杀州官?”
“就是,莫说是个女孩,就是个半大小子,那州官是什么人,岂能想杀就杀的。”
“此事定是被人陷害了。”
“不知谁这么可恶,定是看中了太子和女孩背后的力量。”
“也许是当年柔婉公主的仇敌呢。”
“说的对。柔婉公主当年提出精简官职,肯定得罪了不少朝官。”
“那此人也真是太卑鄙了,连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都不放过。”
“说得对。太卑鄙了。”
太子看宫外的舆论差不多了,便让苏严放人。苏严早写好了判决书,将泠然“无罪释放”,赶紧送回去,方才舒了口气。
消息从宫内传到宫外,又从宫外传回宫内,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皇上听金公公一说,一个激灵:“真的吗?”
“奴才也是听说,并不曾见过她。”
“好个晟煊,好个晟煊,好个晟煊.......”皇上气得浑身哆嗦。
“皇上息怒。奴才想着,太子殿下未曾告诉皇上,也是为皇上着想......”
“让晟煊,带着那女孩,即刻来见朕!”
金公公去传旨意的时候,晟煊与泠然正在书房密谋。见金公公前来,相视而笑。
金公公带二人来到皇上的寝宫紫宸殿内。皇上正在榻上卧着。
“父皇。”
“民女叩见皇上。”
“晟煊,这就是你,私藏的女孩?”
“是的,父皇。”
“你起来,让朕看看。”
泠然起身,抬头。
皇上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一看见泠然,惊得差点从榻上滚下来。
简直一模一样!
金公公赶紧扶住他。
皇上起身,甩开金公公,一步步走向泠然。
“父皇。”
晟煊向前一步,将泠然挡在身后。
“洺玥的孩子。”皇上看着太子,嘴唇颤抖地说这一句。
“是的,父皇,是先姊的孩子。”
太子故意把“先姊“二字说得重了些。
“皇上,母亲当年被皇上派去和亲,因生下民女,被皇上赐死,皇上应该没想到,民女能侥幸活下来,还能立于皇上面前吧?”
泠然尽力克制情绪,但目光里都是怒和恨。
“不,不,朕不曾杀洺玥,更不会杀你!”
太子与泠然愣住了,曾预想过无数皇上的举动,唯独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