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办法?”太子赶忙问道。
“按兵不动。”
“以静制动,可行吗?”太子将信将疑。
“殿下,民无粮而为贼,多数农民是因为无粮而起义。如今赈灾及时,农民又无偿种地,哪个愿意真的去做匪贼!”
泠然说的不无道理。
“那如今有的起义军已经有了些规模,不知何时就会有大的暴动。”太子不无担忧。
最近的折子里,几乎全是各地的起义军。
“殿下,起义军尚未成立政权之时,并无合法税收,那他们的军饷粮草又是从何而来?”
“多半是抢来的,还有部分是随从者之前交的粮。”
“因此殿下只要派将士保护好百姓财产,不要被人抢了去,那随从者早已无粮可交,起义军断了粮,还能坚持多久!”
“有道理。如此一来,随从者跟了起义军挨饿,还不如回家种田。”
“过不半年,就会有很多起义军不击而溃了。”
“嗯,所以关键是这半年,若是起义军不暴乱,我们便不主动出击,如此也为军队保留一下实力。”
“只是殿下......”
“怎么泠然?”
泠然想起黄煜来。黄煜一直在凉州带龙覃会抵御外敌,却被赵启明生生逼成了“逆贼”。
泠然又不得不为太子着想,不得不考虑这江山与皇权的归属。这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殿下,婆婆说过,患在内,而不在外。”
“若患在朝堂,父皇如今已经完全放手,本宫完全掌握了实权,更是无所担忧了。”
二人打开官员的名单密薄,又细细的考究一番。
这边宸濠和若麟在凉台上看比武,不时地向外巴望,久久不见泠然回来。
心里正失望着,看见泠然从转弯处出现了。
宸濠欢喜不已,忙跑下凉台前去迎接。若麟见状,更加失落起来。
宸濠牵了泠然,见她一脸疲惫。
“泠然,去了这么久,有麻烦事吗?”
“还好,皇上身体不适,刚刚好些了。”
“那就好。喝点茶去吧,休息一下。”
泠然与若麟打过招呼,坐下来,却是再无心观战了。
宸濠见她满腹心事,想着泠然总是有些话不肯对自己说,也怏怏不乐起来。
临近傍晚时,比武散了场,二人谢过若麟的邀请,宸濠送泠然回宫,二人一路无言。
“泠然。”
泠然看宸濠突然喊她,停下脚步,望着他。
“怎么了,宸濠?”
“泠然,我觉得有些事情,或许......我可以帮你。”
泠然心想着,不知朝中之事能否奏效,不知皇上能不能好起来,不知哥哥会不会起反,不知那妖邪会不会卷土重来......但这些烦恼事,哪一桩也不足以向人称道,要怎样对他说?
“并无事,宸濠。”
“我知你不肯告诉我,你心里对我有防备。”宸濠赌气说。
“并非如此。”
“泠然,你自始至终,就没有把我当做自己人。你何时对我讲过心里的话?何时向我倾诉过你的心事?”
“宸濠......”泠然不知说什么。
或许宸濠说得对,泠然从小到大,早习惯了把心事咽下去,即便是在心里生出利刃,割得她生疼,也只是一再隐忍,何曾诉说与人。
“泠然,你是个女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些的。”
“但是宸濠,柔婉公主是我的母亲,太子是我的舅舅,我既然已经置身于此,就必须要帮太子清肃朝局。
我不动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我的母亲就是这样被他们逼死的!”
宸濠闻言,低头不语。
他的女孩已经不是往日温柔软糯的泠然。她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或许进了去就会粉身碎骨,但她毫不犹豫,或者说别无选择。
“宸濠,或许王妃说得对,我们......不合适。”
“泠然!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生活很美满,宸濠,你应该找个,家庭美好的,与世无争的女孩子。她能陪你聊天,能安心相夫教子,她会成为王妃喜欢的,温柔娴雅的世子妃。而不像我这样,泠然非良人,不知何时就会给你带来危险!”
“泠然,你当真这样想?”
宸濠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泠然口中讲出。
“当真!”
泠然转身便向宫里走去。
宸濠看着她决然走了,头也不回,这心里紧紧揪在一起,泪水滚滚而落,也木然地转身,向着王府走去。
泠然回头,再不见那少年。
失魂落魄地回了淑仪院,丫鬟喊了好几声也未听见。
院内一抹梅花开,红得刺目。
泠然方才回神过来,一声利刃出鞘,在夕阳当中舞起那柄冰凉的剑。
宸濠走了,是她亲手弄丢了他。宸濠,再不会回来了!
她从未对他讲过,即使她在这世间颠沛流离,但她心里有个最温柔的去处。那儿有个少年,目光中尽是她的星辰大海。
她在世上无所畏惧,但他从来都是她的软肋。
如今他走了,这样是不是就好了?泠然,你再也没有软肋,是不是就可以所向无敌了?
梅花一片片凋零,和着眼泪簌簌而落。
“殿下。”泠然来到勤政殿。
“有事情吗?泠然。”太子温和地看着她。
“泠然恳请殿下,允许我随朱大学士前去沽州。”
“哦?泠然,那沽州此时匪贼流窜,叛乱四起,极不安定,你不要去了。”
“殿下,有朱大学士同去,沽州还有苏兴将军镇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泠然,就算没有危险,还是不要去的好。与上次不一样,此时冬天,气候严寒,会把你冻坏的。”
太子不舍得。
“殿下,泠然自小吃得了苦。请殿下允许泠然同去。”
太子见泠然语气坚决,便点头道:“好,那我派几个武功高的随你前去。”
泠然施礼:“多谢殿下。”
两日后,泠然同朱大学士上了路。马车离皇宫越来越远。
从六王府门口展展路过,泠然看得心疼不已,忙放下遮帘,闭目不语。
此番前行,泠然心内一片荒凉。
她却不知宸濠,自那日辞了她回来,已经两天两夜昏迷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