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个废物,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威胁吧。
她之所以会知道南靖安也要害她,就是因为那杯酒。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怀疑酒中会有问题,不想喝,只是因为她喝了酒就会出丑。
直到她在酒中下了毒,然后又借机倒在了云紫凝的脸上,这才发现了端倪。
因为她下的毒,最多让她皮肤发红,然后痒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却不料这中毒的效果远远超出她的毒药。
所以在那一刻,她就确定了太子给她的酒中,原本就下了毒的,至于是不是致命毒药,目的又是什么?她就全然不知了。
虽然心中疑雾重重,但她并没抬眼却看任何一个人,包括那个从头到尾都跟色狼似得盯着她的洛枫,还有那个时不时丢几个探究眼神过来的南翼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的眼睛再好,也不能分分秒秒都能将眼神掩饰地毫无破绽。
况且这两人都太聪明了,或许她无意间的一个皱眉,一个眨眼都能让他们抓到把柄,所以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看他们!
不过云落没能轻松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了几道唱喝:“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
原本喧闹的大殿在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站起身来,然后齐齐跪地。
云落不想下跪,只能混在人群中半蹲在地上,稍稍一抬头,却见对面座位上还留着一个家伙,而且那家伙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显然发现了她的浑水摸鱼。
她快速地收回了视线,却依旧不肯跪下去。
只不过还真是让她惊讶,南翼玄,他竟然可以在皇上面前都不下跪吗?
正诧异着的时候,南君曜和太后已经从她的面前缓缓而过,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南君曜五十几岁,长相跟南诚齐有着几分相似,不过他的体形却是保持的很是完美,看上去精神矍铄,风采依旧。
而他身边的太后却已然是满头白发,那精致的妆容也已经无法遮住她脸上的皱纹,华丽的宫装下,身子已经开始蹒跚,手拿着拐杖,还得让人搀扶着走。
“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声行礼,云落也混在里面动着嘴巴,却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起来吧。”南君曜和善地出声,只是未等众人起身,忽然一道女子的声音突兀响起。
“启禀皇上,太后,有人对两位大不敬!”
南君曜眸子一眯,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地,却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低头趴在地上,不由得放低了几分声音:“哦,你倒是说说看,又说这么大胆对朕和太后不敬呢?”
此人正是慕容香,她直起了身子,纤细的手指指向距离她不远的云落,“就是她,她没有向皇上和太后行跪拜礼,而是蹲在那里的,甚至连呼声都只是动动嘴吧,不曾出声。”
云落原本是想起身了的,可是被慕容香这么一说,她就停住了动作,然后是起也不是,蹲也不是,只能保持着这个半起半蹲的姿势了。
乍一听到慕容香的叫声,云落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然后抽慕容香两巴掌,自己将她煽回右相府去。
之所以抽自己,那是以为明明有这么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她竟然还这么轻易地被抓住了把柄。
随着慕容香这么一指,大家的视线又汇聚到了她的身上,这当中也包括皇上和太后的。
许是见她的动作实在好笑,南君曜不怒反笑,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儿?”
未等云落回答,之前一直没有行礼的南翼玄却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到了南君曜的前面,只是行了一个拱手礼道:“玄儿参见父皇,太后。”
“嗯,免礼吧。”南君曜丝毫不在乎他的什么礼,“你们也都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人纷纷起身,云落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直起了身子,却因为保持那个怪异的姿势太久,脚下一晃差点摔倒,好在她身边的小鱼及时扶住了她。
看着略显狼狈的云落,南翼玄的嘴角不经意地勾了勾,却被南君曜和太后同时收入了眼底。
玄王这是在笑?
母子俩对望了一眼,然后眨眨眼,竟似达成了什么共识。
南君曜若有所思地看了低着头的云落一眼,对着南翼玄问道:“玄儿,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虽然身板子瘦瘦小小,但是刚刚粗粗一瞥,长得却是极其好看的。
南翼玄许是没料到自己的父皇会把这个问题抛给他,斜睨了一眼云落,不冷不淡地道:“左相府大小姐,云落。”
“云落?”南君曜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而原本端坐着的太后竟是直接站起身来,一边颤巍巍地朝着云落走去,一边道:“落儿,原来你就是那可怜的落儿啊。”
这是演得哪一出?
云落愣住了,南翼玄也愣住了,周围看热闹的人更是愣住了。
云落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看着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艰难地走来,最后终究还是不忍心,主动上前了几步。
太后终于到了云落的面前,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拐杖,就捧住了云落的脸。
云落呆若木鸡!
这老人家莫不是老年痴呆了?
不然为何见到她就跟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至亲一般,好不热情。
容不得她多想,太后一边抚摸着她的脸,一边道:“落儿,哀家的落儿,这么多年来,你可知哀家有多想你吗?”
云落嘴角抽搐。
想她?想她为毛不早点将她救出那水深火热的左相府?
想她为毛不将她养在自己的身边,那她不就可以做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心情好的时候逗逗太监,调了戏调了戏宫女,心情不爽的时候玩玩火烧藤甲兵的刁蛮公主了吗?
饶是南翼玄生性再淡定,对于太后忽来的这一出,也是有点措手不及的,看向云落的眸子又深了几分。
太后为何要对一个废物这么热情?
这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再看自己的父皇南君曜,却只是微笑地看着自己的母后,但笑不语。
看来他也是个知道内情的人。
云落向来不喜欢有人碰她,特别是脸。
这会儿被太后摸脸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却又不能甩开人家,心中就跟吃了几十只苍蝇似的难受。
最最要命的是,还有几百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连一丝丝厌恶的情绪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一副受宠若惊,呆若木鸡的样子。
许是云落装得实在是像,南君曜起身走到了太后的身边,扶住她道:“母后,瞧您把人家姑娘都吓坏了。来,您先坐下,有事慢慢说吧。”
对对对!
云落心中是一万个赞成,可是被打扰了的太后却是狠狠地回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怒斥道:“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趁着哀家去天宁寺静修的时候偷偷退了安儿和落儿的婚,哀家恐怕连曾孙子都抱上了。这会儿都不许哀家心疼一下人家吗?”
“额……”众人默。
南靖安的眸光闪了闪,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而云落低着头,觉得有一群乌鸦在头顶飞过。
太后啊,您老这是在疼我,还是害我啊?
她明显能感觉到有上百道如刀般的视线正在盯着自己,那是属于那些千金小姐的。
也难怪啊,原本的百花宴,就是小姐和公子哥们互相聊聊兴趣,谈谈人生,展示才艺,最后配配对的相亲大会。
可是今天这算什么?
聊天没尽兴,才艺表演被中断,之后甚至变成了公堂审案,而所有事情的起因,皆是她这个左相府的废物。
一个废物,竟然三番两次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这会儿太后甚至还提到了她和太子曾经的那场赐婚,任谁都会起警惕的。
太后的话让南君曜的神色有点尴尬,他略显心虚地瞟了云落一眼,低着声音道:“母后,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您现在提出来让大家多难堪。”
许是太后觉得南君曜的话有道理,便也不再多说,但还是拉着云落不肯放。
云落感觉着太后颤巍巍的身体,心中那个忐忑啊,真怕她一个不慎就会晕倒在她身边,那她岂不是又要变成众矢之的了。
想到这里,她虽然依旧低垂着头,手却回握住太后的手,怯生生地道:“太后……臣女扶你过去坐着吧。”
“好,好。”刚刚对皇帝凶巴巴的太后,对云落却是慈祥地很,在她的搀扶下,慢慢地回到了位置上。
南君曜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娇小少女,眸中划过一丝赞许。
五年不见,这个孩子出落得是越发的水灵了,只可惜在五年前退婚的时候,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
虽然不知现在的她怎么样了,但从她一直低垂着头,都不敢抬头看人这一点来看,性格还是如之前那般懦弱吧。
轻叹了口气,南君曜回到了位置上。
而云落把太后送到位置上之后,就默默地走了回去,她可不想继续让人当成靶子一样地盯着。
在她低着头经过南翼玄身边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一瞥,猛地对上了他意味深长的眸光。
心中一震,但她没有过度的反映,只是很自然地将视线收了回来,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云落刚刚坐定,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唱和声,“三皇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