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守着王府大门,远远瞧见宫中派来宣旨之人,匆忙前来,一路上小跑着,绣鞋都丢了一只,好不狼狈。
云舒见芷兰难得的慌乱,不由自主起身,扶住了芷兰。
芷兰缓了口气,说道:“郡主,宫里来人了。”
云舒让金蕊和泽芝扶过芷兰,整了整衣衫,微微颔首,示意小寒一同前往。两人一前一后,步履轻快,一青一白,纤尘不染。
两人来到正厅,宫中派来宣旨的太监,和颜悦色地寒暄了两句,就步入正题。
“诏曰:
朕素爱臣下,常感皇弟李恭,夙夜操劳,为国征战多年。恭王为国呕心沥血,膝下犹虚,朕于心有愧。今有清河郡主幼弟,宣节校尉罗小寒,长于恭王膝下,恪尽职守,谦卑恭谨,宽厚勤勉,忠君爱国。特此,赐国姓,以李寒为名,过继恭王,玉牒记入宗谱。宜进李寒左金吾卫将军,云麾将军,上护军,爵归云郡王。食邑六千户、食实封七百户。钦此。”
“臣李寒,叩谢皇恩。”小寒恭敬地叩首接过圣旨,他心中了然,今日就算是赐死自己,也要恭敬领受。这一切关乎恭王府上下百口的生死。
宣旨的大太监笑盈盈地扶起小寒,道:“郡王快快起身,皇上还等着您进宫谢恩呢!”
小寒有些踌躇,云舒不知何时起身拉着这太监窃语几句,便让其去了偏厅等候。
云舒让人留下了宫中带来的朝服,遣散了周遭的下人,姐弟俩单独留在房中。
云舒一边帮着小寒更衣,一边柔声说道:“小寒,皇上是明君,不会为难于你。只是,往后这麻烦事恐怕会接踵而至。”
“阿姊,为何皇上招我入羽林军?这金吾卫可是皇家嫡系,护卫皇城。”小寒至今都有些压抑,为何会入了羽林军。
“正因是嫡系,所以你必须去,如今你可是恭王世子了。这月氏和大夏只能择其一,皇上此法是让人知道,他对恭王府丝毫没有芥蒂,可你以后就如履薄冰了。”云舒这才发现,原本奶声奶气的弟弟,如今已是健壮的少年了。
“小寒长大了,可以娶媳妇儿了。以后这些琐事,就不用阿姊来忙了。”云舒有些失落,长大了,这世间怎就变得那么复杂了。
“阿姊,你与从前不同了,从前的阿姊,提起的都是美味佳肴,珍馐饕餮,心心念念的是名山大川,四时风光。如今……”小寒有些说不下去了。
“如今的我,筹谋,多疑,算计,深怕行差踏错。是啊,那个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罗云舒去哪了。”云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了看弟弟,愁云密布。
“阿姊,会好的,恭王会很快得胜回来。”小寒盼着恭王得胜之日,姐姐就能抽离这个漩涡了。
云舒一抬眼,笃定的教导:“北乡,该叫父王,从前就该了。”
“阿姊。”小寒一惊,从未听过姐姐这番唤他。
“长大了,都有爵位了,以后怎好直呼你的名字。小寒雁北乡,你入府那日,父王书案之上就留下这几个字。其后嬉笑中,我将这两字转赠于你。”云舒抬起头凝视着小寒,“北乡,父王心中一直有你。”
北乡微微点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些年若不是恭王,微如沙砾如他,如何能练就一身武功,能够在军中风生水起。罗小寒自小师从当世绝顶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了尘,而教授姐弟诗书的也都是当世大儒。恭王从不亲近,但并不是视而不见,只不过有些关隘无法逾越,父子之间终究隔着山海。
归云郡王整装待发,石青色的蟒袍,头冠金顶,饰东珠,镶红宝,金色的朝带,一瞬间清雅少年,俨然成了皇宫贵族,霸气外露。
挥别阿姊的小寒,脸上没了半分喜悦,这一切华服仪仗,皆非其所愿,看着长长的宫道,心中满是惆怅。这是此生,小寒第一次见这红瓦高墙,一切宏伟在他眼中成了无形的枷锁。
夏元帝召见归云郡王于勤政殿,此消息一出,后宫纷纷蠢蠢欲动。
夏元帝威而不怒,坐在金殿之上。
“臣,归云郡王李寒,叩谢皇上恩典。”小寒恭敬地跪地叩首,叩谢皇恩。
元帝一句平身,不露喜怒。
小寒谢了恩,起身后微微低头,不敢逾越。
“郡王,走近些,让朕好好看看。”元帝淡淡地道。
小寒应下,向前进了几步,刚停下脚步,元帝又开了口,道:“抬起头来。”
小寒微微抬头,看着这个黄袍加身,大夏最尊贵的男人,岁月在他脸上已经显现,却挡不住他的威严,只是在这威严背后显得苍白。
元帝微微笑了,道:“真像,近思年轻之时就是你这白净模样。”
元帝看着无措的小寒,笑意更甚:“当初你来大夏之时,还是个孩童,时间过得真快。”
元帝本就不是刻薄苛责之人,几句话让小寒不再那么防备。
“你见过尉迟霖了?”突然元帝话锋一转。
“回禀圣上,见过。”小寒精简坦白的回答,一如从前。
“嗯,看来这一次,他是下定决心,让你我不安宁了。”元帝略略皱眉,“不过,你既回了大夏,那么就不是他月氏随意摆弄的。记住从今往后,大夏是你的靠山,你是我李家名正言顺的子孙。待你父王得胜回朝,一切就无恙了。”
“圣上,小寒谨记自己是大夏的子民,百姓的将士,必定誓死保卫国土,护我大夏百姓安居乐业。”小寒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这早已成了自己的家,当他从军那一日期,他心中就决定一生精忠报国,哪怕血洒疆场,身首异处也要护好这里的一切。
“好!不愧是我李家子孙,我信你!待会儿太后还等着见你,朕就不留你了。记得太后凤体违和,小心伺候着。”夏元帝一番叮嘱,就让小寒先行退下了。元帝心中了然,太后所想不仅仅是祖孙团聚,还有这锦绣山河。可他从来不恼,那些年的养育之恩,这些年的母慈子孝,若她要这江山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