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发童颜地青田老头轻飘飘落在八廓广场,撇开那身破旧道袍,倒也符合那仙风道骨之相。
梁宓看清来人,心中陡然一惊,对眼前所见难以置信。
“下官若没看错,来者可是青田道长?”
“正是贫道,多年不见,梁城主是否安好?”青田老头捋着胡须道。
梁宓闻言,心跳猛增,慌忙下马,快步走到青田老头身边,竟是躬身施一大礼道:
“不知道长驾临龙城,下官有失远迎,还望道长恕罪则个!”
“算你还懂点礼数。”青田老头目不斜视地说,“若贫道不曾现身,你欲如何处置姜枫啊?”
“道长有所不知,这姜枫罪大恶极,今日若不拿他,恐难平民愤!”梁宓打着官腔说。
“即使如此,贫道且问你,姜枫是如何罪大恶极,又是如何激起民愤的?”青田老头追问道。
“据下官所知,昨夜姜枫于鬼市行凶,斩杀无辜百姓十余人,又将那宋鹤头颅置于下官卧室,手段之残忍,行事之歹毒,当真闻所未闻!”梁宓添油加醋地说。
于是青田老头把话头抛给姜枫:“枫儿,梁城主所言是否属实?”
“并不属实!”姜枫答道。
梁宓又想说话,却被青田老头挥手拦住,只得不情不愿地听姜枫说下去。
“枫儿所杀之人绝非无辜百姓,而是那宋鹤护卫,并且是对方动手在先,枫儿只为自保而已。”姜枫解释道。
梁宓再难听下去,当即反驳出口。
“即便宋鹤有错在先,那也罪不至死,而你既杀宋鹤,为何还要杀他母亲,甚至将那无头尸身悬于城门,在你眼里,视我龙城官衙为何物?!”
“简直一派胡言,我从未见过宋鹤母亲,又怎会杀她,你勿仗着官威,就在这儿血口喷人!”姜枫寸步不让地说。
“本府看你才是狡辩,那宋鹤命丧你手,她母亲听闻后,前来寻仇,结果也被你所杀,合情合理!”梁宓道出心中推测。
“这宋鹤母女跟梁城主是何关系,想必大家心知肚明,梁城主也不必掩饰,我姜枫行事光明磊落,杀便杀了,没杀便没杀,有何狡辩之处?”姜枫讪笑道。
“看来这里头大有误会,贫道愿从中调解,不知梁城主意下如何?”青田老头斡旋道。
梁宓明显是非常忌惮青田道长,心中一万个不愿,也不敢说出口,只得强忍怒意道:
“既然是道长出面,下官自当从命,还请道长一定公允!”梁宓心有不甘地说。
“枫儿当街杀人自然不妥,况且所杀之人又与梁城主颇有关联,贫道必定严加管教,绝不会再让他惹是生非。”青田拍着胸脯道。
“这……”
梁宓想说什么,又不敢随意出口,自己小儿子被杀,一句“严加管教”就想了事,这老头护短也护得太明目张胆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一切由道长做主便罢!”
梁宓强压骂娘的冲动,脸色阴沉至极。
“有梁城主这句话,贫道自当记下这份情谊,一切系于贫道之身,不日必定查出那无头女尸真相,替梁城主讨回公道!”青田老头信誓旦旦地说。
梁宓黑着脸点点头,又向青田老头躬身一礼,才转身向一众官兵下令道:
“收兵!”
众官兵哪里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却又无一人敢问,皆乖乖跟随梁宓返回官衙。
不仅如此,那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一老一少到底是何来历,以前怎从未在龙城见过?
鬼市中潜藏的一些江湖游侠,更是会集于空问堂门前,尽来打听龙武榜是否又有更新。
在他们眼中,除朝堂权臣之外,唯有龙武榜上的高手,方能让龙城城主那般忌惮。
可惜空问堂大门紧闭,谢绝任何人来访,只推说龙武榜并无更新。
经此一事,姜枫在龙城声名远播,风头隐隐盖过白虎军凉州大捷的消息,就连那远在边境的赵信都有耳闻。
其实姜枫之前也不知道青田老头有这般威势,还当这老头最后会以武力压人,甚至是取下龙城城主首级,然后远遁江湖,再来个销声匿迹。
回到俗子药铺后,姜枫跟在老头屁股后面,一遍遍追问他跟那梁宓有何瓜葛,怎能让对方如此俯首帖耳?
“你不是从不相信为师认识帝国权贵吗,现在还来问什么?”老头故意吊姜枫胃口。
“老头,你就别卖关子了,说一说又不会死人!”姜枫已快失去耐心。
孙邈邈将两位接到后院,亲手倒上两杯茶水,又主动给青田老头按腰捶背。
“黑炭头,你倒是说句话啊,今日这老头在龙城出尽风头,想必你该知道其中缘由吧?”姜枫喝着茶说。
“师弟,你这话说得可不恰当,今日出风头的是你才对,师父不过是去帮你助威!”孙邈邈笑着说。
“敢情你跟这老头穿一条裤子,存心调侃我是不是?”姜枫白他一眼说。
“你师兄说得没错,为师只是给你震个场子,以后事情还多,你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才是。”老头坐在石凳上极为享受地说。
姜枫上前推开孙邈邈,亲手给老头捏起肩来,只是下手处没个分寸。
“老头儿,舒服吗?”
“轻点儿,轻点儿,为师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如此折磨!”
孙邈邈忙把姜枫拉开,巧言善语地解释道:
“师弟,师父他老人家在帝国闯荡一生,结识几位权贵并不稀奇,既然师父不想说,那便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待日后时机成熟,师父自会告知于你。”
姜枫赌气,摔下茶杯就走,看得那师徒二人直笑。
“师弟,你去哪儿?”孙邈邈略不放心地问。
“无缘无故多出一具无头女尸,我去查查是谁嫁祸于我!”姜枫头也不回地说。
孙邈邈又想说什么,却被青田老头用眼色止住,只得住口不语。
“让他去吧,现在龙城没人再敢轻易动他,而且为师也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竟把主意打到枫儿身上来。”老头念念有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