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硕一句话,氛围极好的客厅,像是被人突然泼了一盆冷水似的。
孙老爷子皱了皱眉,孙二爷也收敛了笑容,目光炯炯看向孙文硕。
无视长辈们的注视,憋了一肚子火的孙文硕哼笑连连:“别忘了,他可是被周家赶出来的废物,是弃子,我听说,他老爹还是周家的叛徒。”
“像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小妹?”
“不就是仗着姓冯的老东西给他留下一件未道阁吗?”
“冯都未就算再厉害,又能给他留下多少东西?再者说……”
说到这里,孙文硕狠狠剜了周诚一眼,继而将视线转到爷爷身上:“姓冯的那么厉害,不还是死了?”
这话一出口,场上的温度立即跌至冰点。
从头到尾和孙老爷子孙家主一干人等谈笑风生的周诚,脸上也没了笑容。
注意到周诚的表情变化,孙永乐当即冷声呵斥:“文硕,怎么说话呢!赶快向周老板道歉!”
“道歉?”
孙文硕咬牙切齿瞪着周诚:“凭什么?”
周诚不喜不怒,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孙文硕。
桌底下,孙文倩悄悄拽了拽周诚的衣角,孙彬更是主动起身,虽然还是那副扑克牌脸,但办事态度却让孙老爷子在内的几人皆是脸色回暖。
“周诚,阿姨的事情一直是我一块心病,不过我向你保证,孙家一定会倾尽全力找到阿姨的行踪!”
话说完,孙彬仰头喝酒,干脆利落。
人家态度都摆到这里来了,周诚自然也不能继续板着脸,起身举杯:“那就先谢谢彬哥了。”
同样是酒到杯干,孙永乐三两句话,场上的话题立即被导开。
孙文硕瞥了眼孙彬,心中暗骂多管闲事,随即也起身举着酒杯道:“姓周的,你倒是说说,你到底哪里配得上小妹?”
被孙文硕一而再再而三的搅局,即便是孙永乐,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给我闭嘴!”
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端着酒杯的孙文硕顿时一脸愕然,看着自己的父亲,神色愕然,好半晌才结巴道:“你、你居然打我?”
“为了这么个废物东西,你竟然动手打我?”
猛的把酒杯摔到地上,孙文硕一手指着周诚,眼神死死盯着孙永乐:“这家伙,究竟那点比周少好?要钱没钱,要实力没实力,不就是因为……”
“说够了吗?”
坐在首位的孙老爷子突兀开口,打断孙文硕的同时,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抿了口酒,孙老爷子随手放下杯子,语气淡然道:“我也说两句,从今天开始,你手里的业务,全部由小彬接手。”
孙文硕身子一颤,孙永乐立即扭头看向孙老爷子:“爸?”
“给他订今天下午的机票,送他去东三省待一段时间,好好冷静冷静。”
孙老爷子这番话,说的平平无奇,但任谁都能听得出老爷子话里的不容置疑,即便是身为家主的孙永乐,同样不敢开口劝阻。
外人皆知他是孙家的家主,但没人知道,只要孙老爷子在一天,他就只是站在明面上的傀儡。
也只能是。
“爷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文硕咽了口唾沫,神色惊慌:“我不想去东三省,那鬼地方又冷又穷,我要待在鄯西,我还要当家主,爷爷,你不能把我赶出去!”
“来人!”
孙老爷子一声令下,待客厅外立即出现两个保镖。
“带下去。”
保镖立即闷头走到孙文硕跟前,抓着他的胳膊,直接往外面拖。
面对两个保镖的钳制,孙文硕下意识的反抗,但他那早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又怎么可能和两位五大三粗的保镖对抗。
“给我放开,我可是孙家的少爷!”
“你们想死吗?”
“你们被辞退了,赶快给我松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孙文硕带着惊惧的怒骂声渐渐弱了下去,待客厅再一次陷入寂静,包括孙永乐在内的五人以及那些原配夫人们,全都噤若寒蝉。
就连孙彬和孙文倩兄妹俩,都垂头不语,话都不敢说。
“小诚,这种处理方式,你觉得怎么样?”
孙老爷子转头看向周诚,孙文硕被拉出去的时候,周诚脸色如常,仿佛孙文硕被直接剥脱继承人的身份,跟他半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周诚咧了咧嘴,继而道:“有点重了。”
孙老爷子乐呵呵一笑:“性子浮躁,被人利用都毫不知情,这点惩罚,算是轻的。”
见孙老爷子举杯,周诚手腕一抖,酒杯同样握在了手里。
一老一小两人碰杯后,孙老爷子这才继续道:“咱们继续说咱们的,你妈妈的事情,我听说了,就像小彬说的,我们孙家会全力搜寻她的下落,争取早日给你回复。”
“多谢。”
周诚再度端杯,宠辱不惊。
抛开孙文硕的事情不说,今天这顿饭,吃的倒也算是宾客尽欢,至于孙文硕的父亲孙家主会怎么想,孙家其他四位爷会怎么想,周诚并没有放在心上。
从这顿饭上,孙老爷子对家族的把控,可见一斑。
当着孙永乐的面,一句话剥夺了孙文硕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又一句话,直接将孙文硕孙大少分配到东三省。
两句话,曾经飞扬跋扈的孙家大少跌落凡尘,从高高在上的家族继承人,成了可有可无的外人。
如此果断,如此不留情面,而为的却是,给周诚一个交代。
最关键的是,从头到尾,周诚却连半句话都没有说。
不可否认,在孙文硕提及老师饿得时候,周诚的确动了想要对付孙文硕的心,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下手,孙老爷子便替他把这件事情给做了。
这也是周诚最疑惑的地方,即便孙老爷子有心让他和孙文倩在一起,可付出孙文硕这么一个嫡系子弟,代价会不会有些太大了?
周诚正想着的时候,孙老爷子再度开口:“饭吃的差不多,就到这里吧,小诚,你来我书房一趟。”
说完,孙老爷子直接起身,拄着拐杖,慢悠悠离开。
急思之下,周诚目光从桌上众人脸上滑过,注意到那些表情变化后,又跟孙家主几人打了招呼,这才跟着孙老爷子离开。
一老一少两人刚出待客厅,孙永乐的脸色刷的沉了下来。
孙二爷蹙眉解释道:“大哥,先让文硕出去住两天,等爸气消了,再让他回来。”
一边说,孙二爷看了孙彬一眼:“小彬绝对没资格承担这份责任。”
“老爷子说有,他就有。”
深吸了一口气,孙永乐接着起身:“安排车,下午送文硕去机场,我去给他买票。”
撂下这么一句话,孙永乐同样离场。
家主和老爷子都已经离开,参加家宴的这些人也都纷纷离开,不多时,待客厅就只剩下两人。
孙二爷和……孙彬。
“爸,爷爷他这是什么意思?”
敏锐如孙彬,也搞不懂孙老爷子这手安排何意。
孙二爷微微摇头,目光投向门外:“老爷子这是在提醒大哥,至于你,不过是出来抗雷的,不要以为自己真的能顺理成章坐到家主的位置上。”
孙彬当即垂头:“明白。”
“行了,文硕走的时候,记得送送他,态度放低一些。”
孙二爷起身,神色中带着几分凝重,丝毫没有因为儿子成为继承人而感到开心:“另外,探探他的底,看看他是被周诚利用了,还是真的有合作。”
“明白。”
父子俩之间的谈话格外简洁,一个说一个听,从来不存在争辩的情况。
孙彬上手搀着父亲离开待客厅,两人出门后,负责收拾的下人们才敢进待客厅,收拾晚宴留下的一片狼藉。
而与此同时,周诚已经跟着孙老爷子来到了他的书房。
和外面看到的那些书房不同,孙老爷子的书房处处透着古香古色的气息,大到书桌书柜,小到椅子茶杯,全部都是古制。
进门之后,周诚大眼一扫,瞳孔微微收缩。
长两米,宽一米有余的书桌,竟是紫檀木所制,像这么大的料子,放到市面上,至少要两百万起步,这还不包括制作成桌子的花费。
书桌正后方的椅子,金棕色的椅子把手油光锃亮,醇厚的包浆下,带着丝丝缕缕金色纹路,黄花梨,而且看瘤眼,妥妥的海南黄花梨。
而正对着椅子,摆在书桌上的那对镇纸。
嘶……
明寿山石高浮雕蟠螭纹镇纸,这不是那只创第一只过百万的镇纸吗?
04年的佳德春拍会上,这只寿山石镇纸,以一百一十万的高价打破镇纸不过百万的魔咒,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周诚目光再转,文房四宝暂且不说,那只笔架,宋代象牙灵鹤乘风笔架,就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笔架大多以瓷、木、铜、玉制,从流传至今的笔架来看,大多都是明清两代的物件,象牙制笔架本就是稀罕之物,更何况还是宋代笔架,更是难得的珍宝。
再者,那只笔洗更是大有来历。
大清雍正年间制官窑产青釉笔洗,纯青色,虽然没有上手,但脑子里的声音已经让周诚对这只笔洗的价值有了大致判断。
五十打底,甚至有可能过七十。
万!
横扫四周,但凡入目的东西,就没一个价值能低于十万的。
这就是孙老爷子的书房,这就是孙家的实力,即便是见惯了未道阁诸般珍宝的周诚,此时也被狠狠震撼了一番。
周诚打量四周的时候,孙老爷子已经在海黄椅子上落座。
“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