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
群雄割据,争伐不断。
皇权之下,各大氏族间都私下豢养死士,以保族人周全。
但这事是不能摆到堂面上的,一旦被发现就会以叛逆罪论处。
而国家动荡,豢养死士又是势在必行。只要家族体系足够强大、稳健,天家也动不得分毫。久而久之,死士的存在便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趋势。
而死士间亦有着天壤之别。
越是触及上层核心,死士的价值也就越高。
该死士的能力也就越强。
当然。
世家大族间都养死士,天家自然也有一套更为严苛的死士体系。
该组织历经百年,浴血奋战,脱颖而出。
他们无名无姓,却又令人闻风丧胆。
他们在晦暗、冗长的岁月里默默守护着上位者。
他们辗转在王族权贵间。
历经数十代,每一代都会有一名绝顶高手,他们拥有高深莫测的功法,替当权者扫除一切障碍。
他们只有一个名字---
赤牙!
然而不为人所知的是,这一代的赤牙,这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竟是一名年华不过二八的女子。
*
青海碧空,皓月银辉。
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正跌落下万丈深渊,是那样的悄无声息,无足轻重。
紫绪在死的这一刻才幡然醒悟。
爬得至高又如何?
王权心腹又如何?
她不过是颗棋子。
都说人之将死,生前所有都如走马灯一般跃然眼前。
此刻紫绪就在经历着。
看着那一幕幕的亲身经历,无数的辛酸苦楚化作了一滴泪。
在坠落中脱离眼角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荧光,再至消弭,一如她芳华锦绣的生命……
多年后。
在一个偏远的深山里,住着一对师徒。
紫绪从未想过自己还有生还的可能。
事实上,她确实已经死了。
如今的她有了崭新的人生。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
当她醒过来时,便惊觉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柔弱的婴儿。
并且由于连续睡上九天不睁眼的记录,她师父给她起了一个难登大雅的名讳---
三三。
呃……三三得九?
其实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紫绪原不会拘泥于这种小事。
可一想到,这名字可能会跟随自己一生,最后还要带进棺材。
向来在他人眼里老成小古板的紫绪头一回为自己主动了一次。
这天,空山新雨后,满目烟翠。
正值雨季的大山里,透着含凉绿意,但意外得盎然生机。
三三将师父老人家临行前吩咐的事宜做完后,抬头眼瞅窗外的天色,估摸着师父也快回来了。
未免错过分毫,她愣是放下看书的时间,一瘸一拐来到门边扒着,两颗乌溜溜的圆眼直直盯着院门外。
上一世的她有着人人艳羡的身手,但许是活得太过苦情,所以这一世老天爷令她一出生就带着缺陷。
右腿天生就打不直,虽然看上去也不是很严重,但走起路来难免比常人要费力些。
究竟是什么原因所致,身为医仙的师父也道不上来,但师父宽慰三三,说她这腿脚的毛病既找不出缘由,兴许就没什么大碍,说不定哪天就自己好了。
三三看起来五岁,但实际上早已不止,这种哄骗小孩的话,她哪儿能真往心里去?
师父这些年对她疼爱有加,这是三三上一世从未有过的,她自然如获至宝般分外珍惜,所以无论师父多拿她当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她亦老实扮作乖巧。
三三两只小手扒着门边,她站了有一会儿了,曲了曲站得发麻的膝盖,左腿换右腿,右腿换左腿。
半扬起小脸,眼瞅着外头的天色骤然转暗,心里不免估猜,莫不是要下雨了吧?
她听山下村里的老人常说,山里的天气就像负心汉的脸,说变就变。
果不其然。
三三前一刻觉出天色不对,眨眼的功夫,天就陆续落下雨晶来。
一滴、两滴…无数滴,它们很快串成串,连成线,不一会儿就将院里的地染深。
三三仔细回想了一下,“师父他,出门的时候好像没带伞呢。”
没有迟疑。
小小的个头转身就冲进屋里拿了两把油纸伞出来,她抱着一把,撑着一把,一瘸一拐出了门。
她沿着师父常走的那条山道,一路寻去。
心想半路上应该就能碰着师父了。
吧嗒~吧嗒~
头顶的伞面上,传来跟倒豆子一样的响声。
这雨来得何其突然,这会儿又下得何其大啊。
未免师父被淋成了落汤鸡,三三只能加快脚下的速度。
她的两根裤管都因此溅上了泥水,在行走中摆动,最后全部缠在了小腿上,别提多难受了。
说来也怪。
路走到一半,师父没见着,雨倒是停了。
停得毫无征兆,就像下时那般突然。
三三将小圆脸从伞下探出,望着头顶枝叶间明媚的碎阳。
没见着雨后便将手里的伞收起,甩掉伞面的水滴,继续赶路。
原本她是应该折返的,但都走到这份上了,而且这天时好时坏,万一她在回去的途中又下起来,自己不就白忙活了?
白折腾事小,万一淋到了师父,一准儿回去又要接受师父的责难,到时改名之事只怕就没指望了。
如是想着,三三继续朝前头赶路。
一门心思地想着给师父送伞,不知不觉,来到了山下的村子。
呃……
其实,按她本来的打算,如果快到村子都还见不着师父,就得返了。
师父大概已经从别的路回去,这是肯定的。
而她。
如若再逗留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三三刚一转身,后脑勺立即就触不及防地被泥块打中。
三三驻足,同时也明白现在走为时已晚。
“哟,这不是住山上的小残废么?有一阵没见过你了,怎么?被俺们打怕了?不敢下来了?”
“一个残废不老老实实待在山上,居然敢到处乱跑?”
“既然送上门了,俺们可不得替陆神医好好管管你?”
“哈哈。”
“哈哈哈哈。”
几个小男孩参差不齐的嘲笑声从身后传来。
三三闻言闭了闭眼,即使她不看,也知道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三个人长什么样。
平日她可没少受这三个男孩子的‘照顾’。
当然当着她师父的面,他们是不敢的,当着村里大人的面,他们也不敢造次。
但只要像这种,没有大人在场的时候,一旦被他们逮到机会,三个人就会狠狠地欺负她。
就像三三欠了他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