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些新朋友在一起,格朗德?艾赫时常会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上辈子谨小慎微明哲保身的习惯。
这些人,虽然只是些学生、工人,却常常带着那种不顾一切的劲头,即便是面对那些共和国里最高层次的大事情,也不会有丝毫的迟疑和退缩。
他们那年轻而炽热的心里所想的,是“我们该做些什么”。至于身份地位是否有资格过问那样的事情,插手那些事情可能需要付出的代价,似乎从来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好像现在,面对为共和国征服了兽人王国的拉马克将军,这些人想的不是试图迫害他的人都有什么样的目的和权势,而是拉马克将军的所为是否公正,以及如何将真相公之于众,让幕后黑手面对人民。
想到这些人即将涉足的阴谋漩涡,格朗德?艾赫就不能不心惊肉跳。可是同时,他又忍不住有些兴奋——这是他上辈子只在小说电视剧里才见过的桥段!而如今,他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接下来,众人又分别聊了聊各自感兴趣的事情,便准备动身前去夜校。
往常这种时候,通常是以安灼拉为中心的。但是今天,安灼拉却坐在那里没有动,反而看了格朗德?艾赫一眼:“格朗德。”
格朗德?艾赫一惊,于是停下脚步。
等到众人都离开后,安灼拉才认真的看着格朗德?艾赫:“其实您是很清楚的吧,那位豪文院士,确实是剽窃了你的作品。”
嗯……其实我也是剽窃的莎士比亚大大的作品,这也算是一剽还一剽了。
不等格朗德?艾赫回答,安灼拉又接着说:“可是你还是假装相信了对方的说辞,安抚住大家,宁愿让出你的作品,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对方是声名远播的大师,自己是个无名小卒,手里又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这种事情如果爆发开来,傻子都能想到,会被口水淹死的肯定不是豪文院士。
“为什么?”安灼拉严肃的看着格朗德?艾赫,又问了一遍。
“发生这种事情,我也很生气。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并没有什么过硬的证据。就算是有,也未必有用。损失一部稿子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总得为朱利安考虑一下。”
安灼拉挑了挑眉毛:“为朱利安考虑?”
“文学院的院长是豪文院士的学生,一听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立即毁了朱利安的证据,开除了他的学籍,还要起诉他。像这样的学生,豪文院士还有多少呢?如果我们和对方作对到底,朱利安不但学籍不保,还可能身败名裂,甚至承受牢狱之灾。文稿的事情本来就是他帮我的忙,我又怎么能让他再为我承受这些?”
安灼拉沉默了片刻,失望的摇了摇头:“你大概忘了,我说过的。”
“什么?”
“一个心怀公义而又确实有能力的人,面对一个不公的体系,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业。”
“推翻它?可是……”格朗德?艾赫疑惑的开口,“这是两回事啊。”
“不。这是一回事。你错就错在还把它视为你自己的私事。一个院士剽窃他人作品,一个院长伙同院士欺压良善——这不是你个人受了委屈和损失,而是整个文学院,乃至整个共和国文学界的耻辱和不公。我们要做的不是为你自己争取利益,不是为你个人复仇,而是要揭掉遮蔽街道的篷布,让公正的阳光照亮黑暗的街道,让一切污秽都无所遁形!就是说,我们的目标,不是为着个人出气复仇,而是要带来公正——这是唯一最重要的。”
这番话说得坦诚直白而且慷慨激昂。但是格朗德?艾赫仍旧心有疑虑:“可是,对方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师。如果我们失败了呢?朱利安他……”
“如果知道你为了保护他的’前途’而宁愿对不公低头,朱利安会比承受牢狱之灾难过一百倍。集合在这里的人们,身世性格各有不同,但是追求公义的心是一致的。朱利安也绝不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差。”
斩钉截铁的说完,安灼拉站了起来:“你也好好想想清楚吧。”
格朗德?艾赫皱起眉:“可是,难道就要由着朱利安承受牢狱之灾吗?”
“如果我们失败了,朱利安才会承受牢狱之灾。所以我们的行动才要格外缜密,尽可能的获得成功。”
说着,安灼拉停顿了一下:“这也是你希望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我没有反对的原因——我们需要更多更切实的证据。”
“可是我们确实没有别的证据了啊。”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稿子,现在有两份,让?巴尔带走了一份,朱利安留在豪文院士那里一份。如果那位院士没有再次剽窃,我们就寻找其它的证据。否则的话,《共和国趣闻报》就将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格朗德?艾赫恍然大悟。
随后,他就又担心起来——这帮家伙,可以肯定是注定了要经常搞大新闻的了。这是要常年在刀尖上跳舞啊!
迈步朝着门口走去,安灼拉想了想,又看向格朗德?艾赫:“坦白的说,你的加入是个意外。我们既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也没有确认过你的觉悟。所以,现在,对于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要做的是什么事,你已经有充分的了解了。”
“所以,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在你和我们一起做出一些事情之前,你还可以选择退出。我们仍然可以做朋友。”
这样近乎体贴的话让格朗德?艾赫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几乎立即站了起来:“怎么,安灼拉?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确实不愿意和人发生冲突,宁愿受些委屈换取息事宁人。但我不是不知道是非对错!”
”你以为只有你们才敢于为了正确的事而战斗和牺牲吗!”
安灼拉认真的看着格朗德?艾赫,然后害羞似的移开了视线,露出了笑容:“那么,欢迎加入,格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