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一顿铁拳和虚张声势吓退了那些前来闹事的人之后,格朗德?艾赫得以回到教室里上课。
等到课程完成后,他就照例和古费拉克、热安以及英诺森一起回寓所过夜。
在路灯昏暗的火光照耀下,古费拉克兴致勃勃的和英诺森谈着格朗德?艾赫那漂亮的一脚,以及干净利索的连续出拳、虚张声势的恐吓。
而格朗德?艾赫却是兴致缺缺。他仍旧在想着那些理直气壮的要求安灼拉替他们买笔和纸的人们。
格朗德?艾赫走着走着,突然觉得眼前一暗。
猛的抬头,他才发现他们走到了工厂区和市场区的交界处,安瓦尔街上名叫塞勒斯桥的地方。
这里桥头的两盏路灯不知被谁打破了玻璃,灭了油灯。桥上和对面桥头的路灯似乎也被破坏掉了,让整座桥都显出一片阴郁的黑影。
格朗德?艾赫停住脚步,警惕的看向那座阴暗的小桥。
在市场区,游荡着许多无人照料的孤儿。这些孩子衣食无着、无人管教,因而习惯了用不法手段谋生,也乐于制造破坏,偶尔打破一盏灯,或者打碎一扇窗,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像现在这样整座桥八盏灯都被破坏掉,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怎么了?”
“我觉得咱们可能遇上麻烦了。”说着,格朗德?艾赫叹了口气,“虽然未必是针对咱们的,但是谁让咱们遇上了呢。”
古费拉克笑了一声:“别那么悲观,我的朋友。或许人家已经办完事儿了,或者还没开始。咱们绕路就是了。”
古费拉克话音未落,几人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尽管古费拉克仍旧面带笑容,却也立即绷紧了身体,“热安,待会儿我们恐怕需要点儿光。”
热安没有回话,直接站到了古费拉克身后,双手合握,做出祈祷的姿势。
那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也渐渐慢了下来。格朗德?艾赫估计对方应该已经跑过了桥梁的半程——他已经可以听到对方急促的喘息声了——对面大约有三个人。
就在格朗德?艾赫瞪大眼睛试图接着昏暗的夜色看清桥上的是些什么人的时候,激烈的冲突如闪电般一闪即逝。
奋力踏地声、刀剑撞击声、利刃入肉声、伤者惨呼声、鲜血喷涌声、重物落地声……
似乎有人用一床巨大的厚棉被罩住了大市场,然后在格朗德?艾赫面前猛的掀开一角又迅速盖上,那么多的嘈杂声几乎同时发出,又迅速消失,让格朗德?艾赫几乎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还没有来得及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格朗德?艾赫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并且直朝着这边过来了。
黑暗而寂静的街道上,古费拉克的声音随之响起:“闭眼!”
然后是热安:“神说,要有光。”
一轮太阳从热安微秃的头顶升了起来。那光芒纯粹而热烈,让来不及闭眼的格朗德?艾赫立即就流出了眼泪——他连忙闭上了眼,仍旧觉得眼前是一片光明的海洋。
在这片光芒的海洋的照耀下,格朗德?艾赫听到了英诺森大教堂钟声般的大喝:“神说,吃我一拳!”
紧接着,是骨头折断的声音、干呕的声音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然后,又是重重的踏步声,和英诺森的大喝:“大主教说,吻我的脚!”
这回,响起的是一声短促的惨叫,听起来就好像一只鸭子掉进了水车的齿轮中。
然后,热安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神说,不可杀生!”
“我没打死他们!”英诺森不满的抗议,然后又有些迟疑:“如果抢救及时,他们应该不会……死……吧……?”
古费拉克哈哈笑了起来:“你的这位同学,可真是个史诗中的英雄。”
“前提是他没有被裁定为异端烧死。”热安没好气的回答。
这时候,格朗德?艾赫才终于觉得眼睛好受了点儿,于是睁开眼睛。
古费拉克正在他身旁警戒。英诺森尴尬的笑着,搓着手站在一边。热安则半跪在一名刺客旁边。
那名正在被热安用神术抢救的刺客看起来就好像是在攻城的时候被石炮正面击中了,整个胸膛都凹了下去,背后还有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刺出来。
尽管热安立即使用了止血的神术,让他不再向外喷血,可是看他这样子怕是也活不长。
而另外一名刺客看起来比他的同伴好一些。他只是半边脸被彻底打烂了而已——如果一名战士不幸在战场上遇到了使用流星锤的敌人,又幸运的活了下来,那么他就可能落下这样的伤。
又眨了眨眼,格朗德?艾赫看向古费拉克:“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儿。”
英诺森立刻露出怀疑的表情:“怎么?在工厂里你面对那么多人尚且无所畏惧,现在面对两个刺客却反而害怕了吗?”
我只是不想卷入无谓的冲突。
格朗德?艾赫叹了口气——实际上,他已经卷入了。
古费拉克笑着拍了拍格朗德?艾赫的肩膀:“放轻松点儿我的朋友。这是一起谋杀案。面对这样一起谋杀案,看好现场、尽快报警并且向巡警提供证词是每一个奉公守法的共和国公民的义务。而我们毫无疑问正是奉公守法的共和国公民,至少现在还是。”
英诺森恍然大悟:“所以,我们确实应该立即离开这里——去报警!”
“我记得这座桥经常会有巡夜警队经过,所以我们只要在这里等一段时间就好了。等到巡警们到来,向他们汇报情况,留下住址,然后回家睡觉。”
面对乐观的古费拉克,格朗德?艾赫只能无奈的摇头打破他的幻想:“这些杀手是早有预谋的,打破路灯,通过计谋引诱或者逼迫目标通过漆黑一片的桥,然后在桥上发动突然袭击。那么,我猜,巡警们恐怕也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英诺森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们把巡警也杀了?这不可能!这会引起……”
“我是说,巡警们可能被买通,被调走,被拖延。总之,短时间内到不了。而且,这些杀手可能还有帮手。”
热安这时终于放弃了抢救那个注定将死之人,表情严肃的走了过来:“你说得有道理。那么,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格朗德?艾赫耸肩,一指桥头:“我们过去,看看受害者的情况,能救就救一下,不能就想办法报警,然后回家睡觉。”
热安想了一下,再次做出祈祷的姿势,让头顶放出光明。英诺森和古费拉克立即一左一右护住了他。
两个穿长风衣和短筒马靴的人被切开了喉咙,趴在地上,僵硬了。第三个穿长风衣和短筒马靴的人则和一名刺客并肩躺在地上,两个人胸口分别插了一柄短刀。
热安去检查另外两名受害者的时候,格朗德艾赫也小心的走到两具尸体中间,慢慢蹲下,轻轻探了探刺客的脉搏。
冰冷、僵硬,没有什么脉搏了,没救了。
这么想着,格朗德?艾赫试图站起身。
然后,他的衣服下摆,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