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得到过让?巴尔极大的帮助,可格朗德?艾赫实际上跟让?巴尔并不是很熟。
反倒是玛蒂尔德小姐,在坐着马车跑了三处酒馆后,就在第四个酒馆的后厅里找到了让?巴尔。
就像安灼拉的咖啡馆后厅一样,作为酒馆常客,让?巴尔在这间“骑士风范”酒馆里也有自己的据点。
按照格朗德?艾赫的想法,作为一个虽然傲慢,但三观很正的人,让?巴尔在发觉了自家报馆的作为后,必然会愤怒,会抗争,然后,再发现愤怒和抗争都没用后,搞不好会三观尽毁。
那么,他们能够看到的,就会是一个烂醉如泥满嘴胡话的让?巴尔了。
但是,当侍者为两人拉开了门之后,格朗德?艾赫惊讶的发现,让?巴尔不但并没有烂醉如泥,反而很清醒,而且还在听歌!
赛安坐在远离酒桌的地方,怀里赫然抱着一架竖琴。简介明快的曲子就从他的指尖一下一下的迸了出来。
那曲子节奏轻快,调子却低沉压抑,只在一个小节的末尾才透彻出一股子义无反顾的决绝。
听到这曲子,玛蒂尔德跨前一步,看着让?巴尔:“让!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还有你们!你们也跟着他胡闹?”
听到这句话,赛安手一抖,曲子就戛然而止。
“啊,玛蒂尔德小姐,您来啦,欢迎,欢迎!在我重生的日子里,能够蒙您送别,实在是不生荣幸之至……”
让?巴尔说着,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他看见了格朗德?艾赫。
“啊……格朗德,你还是找到我了……”低下头,低声说着,让?巴尔长吸一口气,又抬起头:“也好!藏头露尾不是好汉所为,欠债不还更是男儿之耻!”
“这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和朱利安。我和主编,和我父亲都吵过,可是没用!我们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当然,我这么说,绝不是为了推卸责任!我只是想说,我确实努力过了……”
说着,让?巴尔的声音越来越小,也再次垂下头去。
最后,他低着头:“总之,我人就在这儿,任你处置。”
玛蒂尔德惊讶的看着让?巴尔,又看了看格朗德?艾赫。话说到这个份上,剽窃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已经显而易见了。
但是她又忍不住为让?巴尔担忧起来——格朗德?艾赫会怎么办呢?
这时她才发现,她对格朗德?艾赫的脾气性格可以说一无所知。
然后,她就看到了格朗德?艾赫的笑容:“有个村庄,干旱缺水,全村人都快渴死了。这时有个路人经过,本着慈悲良善之心,帮助村里人打井。”
“井打成了,有水了,村里人得救了。这时候,井里跑出了恶龙,吞吃了村民。村里人大怒,认为是路人招来了恶龙,于是围攻路人,把他打死了。”
让?巴尔立刻抬起头,瞪大眼睛:“世上竟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别人好心帮忙,也确实让他们喝上了水!招来恶龙也不是路人的错,怎么能恩将仇报!”
格朗德?艾赫笑着点头:“是啊。难道在你看来,我或者朱利安就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吗?你好心帮忙,也确实让我赚到了稿费。被人污蔑也不是你的错,我们有什么好怪你的呢?”
让?巴尔愣愣的盯着格朗德?艾赫。
盯着盯着,他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格朗德?艾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把门关上——要是“让?巴尔哭鼻子”这种事情流传开来,以他那“荣誉即吾命”的人生信条,搞不好就跳河自尽了。
站在那里哭了一阵,让?巴尔把眼泪一擦,抬起头:“好了,我没事儿了!我们来喝酒!”
“喝酒先不着急,先说说,刚才那个曲子是怎么回事?”
让?巴尔不说话,格朗德?艾赫则是一头雾水——不过就是听个曲子而已,有什么问题?
让?巴尔坐下,抬手一指格朗德?艾赫:“玛蒂尔德小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啊?他?你少转移话题!什么他怎么样……突然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们在说你的事情!”
“我是说,格朗德?艾赫这个人,是不是能算是个磊落的好汉子?”
玛蒂尔德出了口气:“勉强,还算可以吧。”
让?巴尔一笑,用力挥手:“可是他们呢?那些大人物,那些院士、院长、议员、将军,他们呢?就算是报上登了说明又怎么样?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吧!一个文学院的学生,剽窃自己院长的作品?谁敢!”
说着,让?巴尔用力的捶着桌子:“那些大人物,衣冠楚楚先生,风姿绰约女士,他们都能看出来,都清楚,但是都假装不知道!他们明知道是假的却假装不知道,把假的当真的把真的当假的!这是个什么共和国!”
“让,你喝醉了!”玛蒂尔德表情严肃的说。
骂骂某个大人物,那其实问题不大。只要不让对方太丢脸,大家也就都装作不知道。
可是辱骂共和国?这是任何人都不会一笑置之的大事!
让?巴尔摇了摇头:“我没醉。我甚至一滴酒都没喝。我今天下午坐在这里,听着《共和国骑士进行曲》,听了一下午,我终于想明白了。”
“什么?”
让?巴尔突然转向格朗德?艾赫:“你还记得安灼拉是怎么说我的吗?”
格朗德?艾赫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不过,让?巴尔却没打算让他回答——这是个设问句:“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对的,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衣冠楚楚的大人物们竟是这样生活的。我也不知道,那些被我视为懒人的小人物们是怎么生活的。”
格朗德?艾赫也沉默了。
这种事情也不能怪让?巴尔。别说议员家庭的他,就算是格朗德?艾赫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国都里的底层劳动人民是怎么生活的。
然后,让?巴尔一挥手:“所以,我决定了!我要脱下昂贵的礼服,丢掉虚荣的纹章,抛弃无用的头衔,开始全新的生活!”
“我要成为一名光荣的码头工人,自己养活自己!”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