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式后的第二天，三位朋友就被埋进了一间小教堂后的公墓里。
格朗德?艾赫也曾经去找和他一个扛活组的工友们，但是除了他自己还活着，卡尔和马克已经确认死亡之外，剩下的人无一例外是“失踪”。
除了给工友们的家属留下一点儿钱，说服她们把孩子送进夜校，格朗德?艾赫也做不了更多的事了。
书店一层已经被警察们翻过一遍了，仍旧是满地狼籍，染血的大门也还平放在地面上。
格朗德?艾赫径直走进地下室，打开了玛蒂尔德小姐送他的那桶好酒。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之前看别人的小说里，那些穿越者前辈一个个大显身手，过得风生水起。
可是他呢？
穿越前就得过且过的混日子，干一天活拿一天工资，从来没有考虑过以后怎样。就算偶尔发现同期的同事已经成了大领导，甚至大老板，他也只是羡慕一下，然后安慰自己“现在这样也不错”，然后继续混日子。
穿越之后呢？
还是在混日子！
他是女神钦定的“救世主跟班”，可是他做过任何事情来使自己能够胜任这个身份吗？
没有。
他只是在得到了一帮新朋友之后，继续日复一日的混日子。
就连做文抄公，他也没有真正主动去做，只是因为“人总得找点儿活养活自己，不能总吃朋友的”而已。
甚至，就连去码头搬货，他也很快就“现在这样也不错”了。
直到他遭到刺杀，他也没有想过怎么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而是寄希望于别人。
于是，朱利安死了，卡尔死了，马克也死了。
其它工友的死或许是因为他们不该接那些不够合法的活，或许是因为那个贾马尔的安排。
但是，朱利安、卡尔和马克毫无疑问是被自己害死的。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你为什么还不死？
格朗德?艾赫笑着又舀起一勺酒：“敬废物。”
远处似乎隐隐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格朗德?艾赫只当没听见，又舀起一勺：“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脚步声响了起来，慢慢的，伴随着楼梯吱吱呀呀的声音——当初为了自己的秘密基地计划，格朗德?艾赫没有让老杜汉翻修往地下室的楼梯。
一个影子遮住了楼梯口的光。
格朗德?艾赫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啊，您怎么来了？”
菲利帕小姐生气的看着摇摇欲坠的格朗德?艾赫，顿了顿手里的手杖：“让一位长者在楼梯上爬上爬下可不是有良好教养的年轻人应该做的事。酗酒更是恶习。古兰德先生，我本以为您会是位好邻居，您太让人失望了。”
那个笑容渐渐的从格朗德?艾赫的脸上掉了下来。
“失望……是啊，失望……我也对自己很失望……可是我能怎么样呢？朱利安死了……”
盛酒的勺子也掉在了地上，格朗德?艾赫慢慢的蹲了下去，双手捂住脸：“就在我面前……是我害死了他。还有卡尔……马克……”
菲利帕小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大男孩儿蜷缩在地上，颤抖着发出不知是哀嚎还是呻吟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抽搐终于停止了。
格朗德?艾赫胡乱摸了一把脸，用平静的声音开口：“很抱歉让您失望了，小姐。非常感谢您能来看我。我已经没事儿了。请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让你一个人呆着，然后把自己在酒桶里泡成一团烂泥？休想！”
说着，菲利帕小姐慢慢的走上前：“你已经哭过了。就算是对一个小男孩来说，流那么多眼泪也足够了。接下来，该向前走。”
向前走？我吗？
格朗德?艾赫笑笑：“好的，我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就行动起来。”
“您先回去吧，让我歇会儿，就一会儿。”
“休想。你现在应该去把你自己洗干净，一口气喝一大碗热姜茶，然后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太阳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好的，我知道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不行！现在，立刻，马上！”
毫无疑问，那位老小姐是一番好意。但是她也未免太咄咄逼人了。即便格朗德?艾赫在心里感激对方的关心，也忍不住有些不耐烦：“您可真有趣。您是我的什么人呢？”
“邻居。”
“邻居，只是邻居——就连我妈都没这么管过我。”
“我无意冒犯，但是如果你母亲在你小的时候这么管你，那你现在应该是个男子汉，而不是大男孩儿。”
格朗德?艾赫愣了一下，随后笑笑：“随您怎么说吧。”
“您很善良，也很温柔，懂礼貌，有耐心。”
格朗德?艾赫自嘲的笑笑——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一个废物还有这么多优点呢？
“但是，”菲利帕小姐表情严肃的宣布：“一个男人只是温柔善良礼貌耐心是远远不够的。您必须强迫自己刚强起来——现在，上楼，去把自己洗干净。”
格朗德?艾赫摇了摇头。
“您确定不去？”
格朗德?艾赫点了点头。
菲利帕小姐也点了点头：“好吧，先生，这是您自己的选择。”
说完，那位可敬的老小姐竟然举起手中的手杖，一杖抽了下来。
“啊！”
格朗德?艾赫本来想躺在地上任她打，可是这一下实在太疼了。他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菲利帕小姐！”
然而第二杖敲在他大腿后侧，又是一阵深入骨髓，让人头皮炸裂的疼痛感。在这一瞬间格朗德?艾赫的酒完全醒了。
紧接着，是第三下，第四下。
格朗德?艾赫几乎是一步一跳的徒劳躲闪着，而菲利帕小姐则不紧不慢的挥舞着手杖紧随其后。
“不是不起来吗？”
“不是想歇歇吗？”
“接着躺着啊？”
“这是为你好！”
“打得疼吗？现实的棍子落在身上的时候会比这疼一百倍。”
“肯去洗澡了吗？”
“现在，立刻，马上！”
最后，格朗德?艾赫带着满身火辣辣的伤痕，可耻的屈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