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后半夜,展容颜昏昏沉沉的,感觉到自己有些口渴,准确的说,她是被渴醒了。
她习惯性的伸手去按旁边的灯控器,五年前她有轻微的夜盲症,每次在深夜里都会然亮着昏睡灯才可以睡着,昏睡灯的开关,就在她旁边的墙上,直径距离不会超过三十公分。
结果她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迷茫中睁眼想去够桌子上台灯的开关,一阵忽明忽暗的幽光,却蓦地入眼,稀薄的光线源自窗帘外面的月亮,但却覆盖在硕大的双人床上,丝绸的背面泛着银光,她愣了得有三十秒。
这不是她的房间,不是她的床,也不是她的被子。
光线从几步远的窗帘后来,那光芒泛着黄色,令她分辨出来并不是月光。
展容颜赤脚下床,将睡衣袖子和有些肥大的裤管一并往上挽了好几圈,才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悄悄的挑开垂地的纱帘,纱帘是那种亚麻质地的纱,上面镶嵌着一颗颗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没有想到这里边还有一个空间,正站在里面敲着键盘的男人,闻声看过来,目光和她相对。
那是个小巧的花室,正中间的大琉璃石头下,围绕着潺潺的流水。打开纱帘,一阵阵清幽的香气便传了过来。
石头对面是一组白色的榻榻米,上面搭着一条薄毛毯,搁了个耳机。和纱帘相对的是座硕大无比的落地窗,窗外隐约能看见夜空和繁星。
陆迟睡衣外边套着一件睡袍,语气无比平静的和她说话:“醒了?过来喝杯水。”
关于昨天昏迷过去的所有记忆,都在一瞬间的回笼,但却只回笼在她昏倒在董家大门口的一霎那。
展容颜接过来陆迟手里递过来的水杯,低头喝了几口水,喉咙里才有了一丝湿意。她捧着杯子,这间花室里面来回走了几圈,走过来,又走过去。
最后,才试探着开口:“装置不错,这是郊区?”
陆迟一口一口的喝着水,答非所问道:“你昏迷在董家的门口,董清清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接你。我最近调查了一下,查出来了…”他顿了顿:“查出来了这件事情可能跟董禹有关系,所以我想,你可能也不想待在那里,就把你带了过来。”
展容颜吞咽了一口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装扮,然后说:“原来是这样。”
他说:“睡衣是李妈换的。”
展容颜又喝了一口水。
陆迟将面前的电脑合上,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还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展容颜惊讶的看着他,讪笑了一下:“这是你家,你当然在这里。”
他继续说:“李妈年纪大了,我怕她照顾不好你。何况,你是昏迷。如果有什么情况,我还能送你去医院,你不用紧张。”
展容颜将手里捧着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有些无神的坐到了榻榻米上,倚在那里,有些失神的说:“我没紧张,又不是没有在你家里住过。”
事实上,自从展容颜十二岁之后,她还真的就没有在陆迟家里再住过。
十二岁,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做情窦初开,也懂得了什么叫做避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她跟陆迟之间才渐渐的分清楚彼此,变的和谐起来,这种关系直到陆迟搬家。
陆迟说:“你刚刚在这里走了好一阵子。”
展容颜嘴硬道:“锻炼身体嘛。”
他笑了笑:“你怕跟我发生什么。”
展容颜被这句话堵了堵,然后说:“就算是昏迷,我也不会对我的好兄弟做出什么来。你不要怀疑我的定力。”
陆迟眼睛里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温润无比的状态。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放弃了刚才的话题,问她:“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会昏倒在董家的门前?跟聂家的事情有关系吗?”
在展容颜的心里,陆迟绝对是自己最能信任的一个人。在他的面前,她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
深沉的夜色里,展容颜脑海里再次回想起来燕卓绝跟她说的话,那段录音仿佛魔音一般,在她的脑海里缭绕不断。
“聂家的事情,跟懂伯伯有关系。”她将腿屈了起来,下巴磕在膝盖上:“我有些接受不了,也有些不可置信。我很难想象,这些年董伯伯在民众里的口碑有多好,我宁愿他是被威胁的,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是他主使的。”
这件事情,确实令她感到了两难。
如果这件事情跟董禹有关系,她要被聂家平反,势必要将董禹告上法庭。这样以来,董禹的仕途尽毁,面临他的将是无尽的社会舆论和谴责,还有后半生的牢狱之灾。
可是这样,她又怎么能够面对董伯伯,怎么面对董清清。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国外,能够这么多次躲过展家人的追杀,董家给了她莫大的帮助,董家是她恩重如山。
陆迟看着她紧促眉头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怅然,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件事情还没有确定,还有很多疑点。也许是有人故意陷害给董禹,也说不定。马上就是下一任省委的选举,有人这个时候中伤董禹,也说不好。”
“那个录音笔里面的声音,是董伯伯。我不会听错。”展容颜眯着眼睛:“你不用安慰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展容颜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就算是我掌握了董伯伯的所有证据,我也没有办法立案,何况现在我只有物证,还不是太齐全,法院那边肯定是董伯伯的人,根本不会给我立案。”
陆迟淡淡的:“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董禹做的,他也不会给你立案的机会。现在竞选省委,他呼声最高。如果到时候他成了省委,这件事情,更没有翻盘的余地了。”
展容颜看着不远处的小型野生泉水,有些发怔:“你让我想想。”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迟跟着展容颜一起查了这件事情。可是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董禹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就是董禹将假的疫苗混进了聂家,最后在瑞士那边制造恐怖袭击,让聂氏混乱。聂因不得不飞往瑞士,于是,提前已经在飞机上做了手脚的董禹,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聂因飞机失事,尸骨无存。连任何被谋害的证据,都随着飞机的那一声撞毁,消失在了虚空里,变成了一堆废墟。
还有一天,就是董禹的省委大选。
展容颜坐在董家不远处的咖啡馆里,隔着窗户看着董家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些人都是董禹的支持者,不是大型的企业,便是呼声最高的公众人群。
董禹对这次竞选,势在必得。
反观宋家,倒是也有些信誓旦旦。只不过在展容颜的观察里,支持宋家的人虽然多,但是都是有些话语权很小的股份制度公司。
展容颜也比较看好,董家这边。
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继续盯着董家的大门。这个时候,一个天蓝色的身影,从一旁的门口走到了展容颜的身边。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燕卓绝淡淡的端起来面前的咖啡:“在不考虑好,时间可都来不及了。现在我虽然派人去找董禹制造假疫苗的工厂,但是至今都没有找到。但是如果现在不迅速立案,明天大选结束,这件事情,也就只能是这件事情。聂家,永远都要背着那个黑锅,一辈子也洗脱不了。”
展容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你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燕卓绝看着她的身影出现在董家的门口,然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嘴角,扬起来一抹笑容。
展容颜突然造访董家,令董禹有些意外。
这几天他的人查出来,展容颜在暗地里调查着这次聂氏制药的事情。他的心底不由得有些发虚,虽然知道展容颜势单力薄翻不起什么大浪,但是心底,终归还是有些不安。
毕竟,这次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燕卓绝那个小子手段太狠,将所有的事情都搅和成了一谭浑水。现在,他是和燕卓绝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董禹迅速的来到了客厅,就看见展容颜正坐在那边喝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动作从容不迫。
“颜颜,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拉,今天一定要在这儿吃饭,董伯伯可是很久没有见你了。”人,刚进来。董禹便笑容满面的开了口。
展容颜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喊了声:“董伯伯。”
“快坐。”董禹冲展容颜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真是很久没见你,最近在忙什么?”
展容颜并没有跟董禹寒暄,她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说:“董伯伯知道聂氏制药的这次案子吗?”
董禹捧着茶杯的的手顿了顿:“颜颜,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展容颜看了眼客厅里的钟表,她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索性直接说出了这次的主题:“董伯伯,我查出来了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这次聂氏制药是被陷害的。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