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因坐在车内,看到那个一闪而过的眼神,纵使他认为自己已经不是个好人,但看到那个眼神的时候,浑身还是忍不住一冷。
那双眼睛,没有波澜,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涛,却汇聚了歹毒、怨恨、邪恶,仿佛聚集了世界间所有的罪恶,那是一种能让九天神明都为之胆寒的仇恨,地底修罗都要为之退步的恶毒。
聂因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停车。”
车子一停,聂因几乎是跑下了车,他走到刚刚展容颜离开的地方,虽然她打扮的很隐秘,但他还一眼认了出来。
那绝对是展容颜没错,她的身影早就已经深刻的烙入骨髓,永远不可能忘记。
这么晚了,她出来干什么?
直到他看见了那抹倒在树丛里面的身影,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他走上前,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正是姚雪樱,她的肋骨下正流着血,额头上被人用石头砸了一块。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怔了,全身都开始发冷,作为顶端医学天才,他看得出来,眼前的人,不会死,但是却受尽了折磨。
傅玉见聂因迟迟不回来,已经起了疑惑,方才,他也看见了那个令人心颤的眼神,跟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他并没有跑下车。
他往外看了看,聂因正站在不远处的树荫里,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他忙的下了车,迅速的走到聂因的身旁,他看到聂因的身体有些颤抖,眼角的余光,也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中年女人。
傅玉的眼神一下子就幽暗了起来,刚刚展容颜从这边走过,而倒在这儿的人,正是展容颜的继母,他的心也开始有些冷,不敢置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他拉了拉站在一旁的聂因,往车里面走,边说:“聂因,你也看到了,她早就不是以前的展容颜了,你该死心了。”
聂因眼睛里迅速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在深夜里流下一抹流光后消失殆尽,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种深深的悲哀。
是他,是他们,亲自将展容颜逼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有些发疼,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曾经那个明媚如花的女孩儿,如今就变成了谁都不认识的模样。
聂因的骨节泛白,一手甩开傅玉,转身就往刚刚展容颜离开的地方跑,他的心底在不停的叫嚣,如果她真的有那么痛恨展家,他可以亲自了结了他们,她只需要在他身后,安静的接受他的保护就好了。
但是这些话,一想到五年前的事情,他就通通说不出口。
傅玉再次拉住了他,强行将他塞进了车里,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姚雪樱,淡淡道:“聂因,一个女人能够杀人,那就已经不是一个女人了。”
聂因的大脑有些空白,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所有的理智才慢慢的回来,他点燃了一只烟,想象着刚刚展容颜的眼神,目光就有些游离起来。
傅玉也不管他,直接开车走人,对于姚雪樱的死活,他没有兴趣理会。
只是他在意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和什么样恶毒的事情,才能够另一个明媚如光的让,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哪怕这一切跟他没关系。
过了好久,聂因才缓缓开口:“今晚的事情,谁也不许说。”
傅玉闻言,开着车的手,就顿了顿,忽然笑起来:“我就知道,就知道你狠不下心。”
“我不是狠不下心。”聂因淡淡道:“令我真正痛心的是,在她心里,能跟她并肩作战的人,早就已经不是我。”
正因为早就不是他,所以这么狠毒的事情,她独自一人来做。
正因为早就不是他,所以这么虚伪的婚姻,她要签一份协议。
正因为早就不是他,所以她所有的真实,都被她防备上了厚重的盔甲。
只因为,那个可以跟她并肩作战的人,早就已经不是她。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回到五年前,他在知道了那件事情的情况下,还会不会对她毫不留情的不负责。
烟火明明灭灭映出了他有些疲惫的眼神,他深刻的知道,聂因,你在后悔。
聂因笑了笑,将烟灰弹落:“你帮我盯紧了展家那边,必要的时候,不必客气。”
傅玉问:“你这是要问她出头?”
“终归是她的心愿,我怎好不成全。”
聂因闭上眼睛,想起上学时期那段的时光,展容颜就像一个高傲的小孔雀,下巴抬的高高的,眼中似乎是目中无人,但却又十分的善良。
究竟是什么,毁了他最初的她。
聂因一路上都没有再度开口,傅玉开着车,带着他去了这次出来的目得地,参加一个局。
所谓的局,无非是一群富家公子吃喝玩乐的场所,聂因平时很少参加这种局,今晚上能赏脸,实属意外。
刚进去,就看见里面有几个生面孔,仔细看了看,这才认出来,原来是市长的公子宋离,还有燕家的燕洵生,另外几个,认的不太清楚。
傅玉进去打了个招呼,拿了一个杯子,就挨着姜衍之坐下,姜衍之无奈推开自己身边的女伴,看向傅玉的背后。
聂因安静的坐在那边的角落里,仿佛整个喧嚣的场所都入不了他的眼,他坐在那里,隔绝了所有的灯火。
“怎么回事?”姜衍之小声问傅玉:“四哥怎么突然过来了?”
傅玉也看了那边一眼,低声说:“路上出了点事情,专心点,回头给你说。”
没等姜衍之明白那句专心点是什么意思,旁边的女伴就举着酒杯凑了过来,他立刻领悟了傅玉的意思,但出乎意料的,他的兴致好像突然间都没了,心底只剩下了隐隐约约的好奇。
这是燕洵生第一次在这种场合看见聂因,聂家的天之骄子,从来都不屑参加这种灯红酒绿的场合,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
燕洵生的脑海里,忽然就会想起那天展容颜的话。
我不行,聂因就行?
没错,聂因就行。
这两句话回响在脑海,令他看看到聂因时候,心底总是有一种淡淡的不舒服,甚至有一些窝火。
那个男人是天生的优秀者,就坐在那里,安静的一动不动,也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那是所有天之骄子应有的光环。
旁边有人问:“燕少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燕洵生心思一转,回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最近被一个缠的有些厌烦,心底有一些不舒服。”
那人顺口一问:“谁?”
“我那未来的大姨子。”
“你大姨子?”
“展蓝的姐。”
他这么一说,那个人立刻哦了一声,声音也提高了几个调,显然来了兴致:“奥奥,那个展容颜是吗?”
燕洵生心中好奇:“怎么你记得?”
“记得阿,我怎么不记得,刚回国不就勾引燕少你吗?前不久这可是头条,你看是她的妹夫阿,这女人也真是下得去手,听说这女人从小就喜欢勾三搭四,浪荡的很,不过我就好奇,她怎么不勾引我阿?”
旁边立刻有人开玩笑:“怎么,你还想被她勾引?”
那人一拍大腿:“谁不想啊,那可是个绝世尤物,要是能睡一晚上,少活十年都值了,以前吧,她高高在上的一幅公主样子,只能想想,但现在不同了阿,她已经被展家扫地出门了,照着那个性子,指不定跟多少男人睡过呢。”
燕洵生捏着酒杯的骨节开始泛白,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冷,原来,惦记那个女人的,不止他一个。
他看向聂因,那个男人依旧不冷不淡的坐在那里,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好想这些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也好像展容颜跟他也没有关系。
有人问一旁的聂因:“聂少,听说你以前还跟那个女人在一起过,你们分了也是好事,那种女人睡一觉就算了,不能沾阿,不然回头绿帽子有几个都不知道。”
市长公子宋离说:“你也就这句话说得对,如果聂少当年不把那个破鞋甩了,怎么可能会遇到我妹妹湘湘呢,这就是所谓舍弃了错误的,才能遇见更好的,湘湘漂亮端庄,比起来那只破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是吧,聂少?”
姜衍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心说不好。他迅速的抬起头,看聂因的脸色,后者清清淡淡,一双琉璃目微微看向说话的让,看不出喜怒。
姜衍之知道坏了,还没有等他开口制止这场谈话,那人已经不怕死的继续说:“宋少这话说得不错,看起来好事儿都被聂少给占了。宋湘湘可是本市有名的淑女名媛,我等凡夫俗子也只能看看了,真是羡慕聂少啊,睡过最尤物的,娶到了最优雅的。”
宋离说:“你急个什么,听说那个女人只要有钱,就谁都能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话说燕少,你能不能引荐一下,总不能你尝到了甜头,就让兄弟们饿着吧……”
他话还没有落音,脑袋上忽然一凉,瞬间有东西在他头上支离破碎,酒液夹杂着某种液体,混合着流了下来。
所有人都抬头,当看清楚谁动的手时,整个包间瞬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