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展容颜以前是有些轻微夜盲症的,晚上时候,一关灯就十分害怕。所以就算是晚上睡觉,也会亮着昏睡灯。看着黑漆漆的那个房间方向,聂因忽然有一丝茫然,原来这些年,她连这个习惯,都已经改掉。
“走吧。”聂因掐灭了烟蒂,将目光收回,淡淡的冲前方司机小刘吩咐道。
小刘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诧异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的聂因。
男子俊美的脸上,神情淡漠的让人根本猜不出他的心底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车子刚开进一个转弯,小刘就通过后车镜看到,坐在后面的人,目光还看着后面的那栋房子。小刘随即就忽然明白了什么,将那句呼之欲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少爷每个星期都来这个别墅,亲自打扫里面的卫生,目得就是怕哪天展小姐来了,看到里面糟糕的一切,而伤心。
今天,正好是少爷每周必来的那天,可是还没有进门,就看见了展小姐的车子停在里面,他本来是想进去的,可是少爷却突然转头,回了车里。
小刘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少爷明明是在乎小姐的,可为什么总是装作那么的冷漠。明明是很关心的,又为什么装作毫不在意。
他想不明白,就不再继续想。
过了好一会儿,车子到达家里跟公司的交叉路口,小刘提前问道:“少爷,我们回别墅?”
聂因似乎在闭目养神,听见小刘的话,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回公司。”
“好。”
车子在公路上飞速行驶,外面狂风骤雨拍打着车窗,聂因安静的坐在车里,看着外面,一言不发。
他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只是觉得,展容颜是真的跟以前不同了,他真是一点儿都看不透她了。
也可能是,他真的要永永远远的失去她了。
可能是因为白天睡得多了,展容颜晚上睡的并不是安稳,近来,她总是梦到从前,梦到以前的聂因、陆迟、母亲、姜衍之、甚至还有不喜欢的杨佳。
那些回忆的片段在她脑海里如同电影般播放,不管她愿不愿意重新想起来那些尘封已久的事情,可每逢夜晚,却总在她梦里出现着。
展容颜梦到了大学,聂因母亲生病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娱乐圈里打拼。她大学里学的专业是,摄影。二十岁的时候就得过奖,二十一岁代表大学参加学术座谈。
那个时候的她,不仅仅是众人眼里能和聂因匹配的天之骄子,还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尽管双方父母都知道聂因他们的关系,可真正意义上单独的见面,却从来没有过。
那是她第一次单独见聂因的母亲。
那天聂因并不在家,早在一个星期前,他就已经飞往新加坡,参加一个医疗科技的讲座。
事实上在展容颜开车去聂家的时候,聂因在九点钟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京都。
展容颜正在开车去聂家的路上,她听说最近聂太太心情不太好,导致抑郁成疾,在家卧养了三天了。之所以为什么在聂太太生病三天后才去,主要还是归功她妈沈霜。
她妈是这么说的:“聂太太本来就不怎么满意你跟聂因的事情,如果当时就巴巴的去,显着我们展家多巴着他们家似的。但如果不去,又不太礼貌,毕竟你和聂因两个人,毕业后就要订婚了。所以中和了一下,就选了个三天后。既表达了礼貌,又表示了我们展家也不贪图她们聂家什么,这是最好的办法。”
展容颜对此很不理解:“早去晚去不都是一个样吗?”
沈霜批评她:“颜颜,虽然你很聪明,但是你为人处事还早着呢。听妈妈的没错,妈妈又不会害你。”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出。
聂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为人十分低调,房子买在郊区,出了三环之后还得在开俩小时,除了不堵车之外就是环境安静了点儿。路上被昨晚上的大雨冲刷的格外干净,路边的刺玫和蔷薇叶子璧幽幽的绿,格外的惹人视线。
路上董清清给她打了个电话,说:“颜颜,这次学校组织的弗吉尼亚州拍摄,你没来,真是亏大了。这边的天气格外的蓝,要么你干脆过来得了,听说这儿有个旧社会的草场,漂亮的不行。”
展容颜心如死灰的看了眼外面堵车的狂流,说:“我这儿一堆事儿呢,这月二十八号还有个见家长仪式呢,去不了。”
董清清说:“跟聂少阿?颜颜,你说聂因怎么看上你的?”
展容颜说:“不想干了是吧小董同志,怎么跟你颜颜姐说话的。”
董清清说:“你可不能开了我,你要是开了我,以后男生的骚扰可就没人帮你拦着了。”
“……”
到达聂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堵车堵的真是让她没脾气。来探望这事儿她没跟聂因说,毕竟俩人都决定毕业就订婚了,过来探望一下很正常,告诉聂因反而有些别的深意。
展容颜对着墨镜整理了半天头发才按响了门铃,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姑娘,短发,就像是修女转里面一位角色一样,大眼睛,眉眼有点儿深邃,穿着咖啡色的裙装,整个人看起来漂亮的不行。
她朝展容颜笑了笑,嘴角两个酒窝很可爱,但话里的语气有些不好,她说:“容颜,你怎么来了?”
五年没见,展容颜第一眼还真没有认出来这就是高中时候的杨佳,不过杨佳能够准确并且发音标准的叫出她的名字,却令她有些意外。
展容颜怀里捧了一束花朝着里面张望,边说:“来探望聂太太。”
杨佳怔了怔,也没有为难展容颜,打了一声招呼之后,然后侧身让展容颜进去,说:“你跟我来。”
聂太太的房间在最后边儿,走了大概五分钟才到地方。进去的时候聂太太正坐在窗台上沉思,目光十分忧郁,看起来像及了个文艺女青年。
展容颜将花放在了桌子上的花瓶里,聂太太就回过了头,嘴角挂着微笑,“颜颜来了呀。”
展容颜说:“听聂因说您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就过来看看。”
鉴于之前展容颜听说聂太太的内定儿媳妇是杨佳,所以来的时候展容颜一直在想着怎么着才能给聂太太打好关系,让这场探望别搞的不欢而散。
但她没想到这聂太太却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物,喜欢那些富含浪漫主义又夹杂着悲伤主义的诗词歌赋,详情敬请参考纳兰容若和李后主。
偏巧展容颜年少时候是个标准的文艺女青年,对于李后主、纳兰容若的了解简直比李白都多,为此她妈妈还埋怨过她,为什么没有遗传到自己的艺术家浪漫气息,反而整天喜欢这些不靠谱也不浪漫的诗词。
人都说胸怀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真是一点儿不假。聂太太说:“想不到你还对古诗词有研究,我还以为你们这些艺术家不喜欢这些东西。”
展容颜坐在一旁,说:“哪能,那都是世俗对我们艺术家的偏见。你看看现在流行的那些古诗唱词,不都是我们艺术家唱出来的?”
聂太太想了想:“还真是,那你会不会唱词?”
展容颜心说我哪会,但瞎子都能看出来,现在这个节骨眼你千万别扫兴。就忽然想起来当时董清清天天挂在嘴边的迢迢牵牛星,什么什么的。就对聂太太说:“是会点儿,但要是跑调你可不要笑话我。”
聂太太诗瘾犯了,拍了拍她的手:“哪能阿。”
展容颜就来了气势,掐着嗓子将那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诗给唱了出来:“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聂因进来的时候,展容颜的歌声刚结束。
看着眼中酝酿着笑意的聂因,展容颜脸腾一下红了。等感觉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热度时候,展容颜才想起来董清清的那句话,无论是多么强悍的女孩子,在看到喜欢的人时候,还是会将内心中的少女情节全部挥发出来。脸皮再厚的女孩子,也会有怕丢脸的时候。
展容颜觉得此时此刻她就是这个境地,心想这回丢脸可是丟大了,忙的问聂因:“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在新加坡吗?”
聂因坐在了一旁,说:“来了一会了。”拿了一份杂志坐在窗台前,继续说:“你们继续。”
聂太太也在一旁说:“颜颜你别搭理她,来我们继续说,刚刚我们说道哪里了?”拍了拍脑门:“对了,说到这首诗歌了。天下的女人那么多,可相思都是一样的。”
展容颜边点头边说是,眼睛的余光却在看聂因。聂因看似在看杂志,但展容颜注意到他始终没有翻到下一页,心里更加的不自在起来。
聂太太似乎是没有遇到过会唱词的女孩子,一下子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诗兴全都给发了出来,“颜颜,你还会唱别的吗?再给我来一段。”
看着聂太太希翼的眼神,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聂因,展容颜整个人都纠结了起来。最后还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丢脸都丢过一次了,也不怕第二次了,牙一咬,又给聂太太唱了一段“木兰令”。
期间展容颜能够清晰的看到聂因嘴角扬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