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头,看到张润泽。我很是想不通,为什么张润泽总是能找到我。
一分钟后我有了答案,张润泽抹了把脸上的汗,给我递上一支烟说:“梦哥啊,我找了你好长时间了,没想到你还真在这?”
我看着烟头,希望上面爆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可惜没有,张润泽给我把烟点上,夹着烟抽了一口,我这才感觉手心刺痛的厉害,被烟烫出的那道像蚕一样的痕迹,起了密集的水泡,看起来很渗人。
“梦哥,你的手?”张润泽满脸不确定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又看着张润泽问道:“你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
我一抬头这才看见张润泽后面跟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面色冷峻,有一股阴狠的气息,看起来完全不似活人,我以为是张润泽的朋友,就没有多想,扫了一眼,再次看着张润泽,谁还没有几个不苟言笑的朋友不是,只是我心中感觉一阵怪异。
按说我看那人一眼,那人最起码应该也看我一眼,无关乎礼貌的问题,就是人的本能反应,我只看了那么一眼,就看到那人始终盯着张润泽的后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第二次判断这人是不是找张润泽收账。
不扯远了,张润泽看着我说:“梦哥,我今天就要回去了,店盘出去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我满脸疑惑:“就这事?”
“我是想找你给你道个别,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只管说话,不说赴汤蹈火,我能办到的……”
我赶紧打断道:“张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能找我这么认真的道别,证明你拿我当朋友……”我话还没说完又被张润泽打断。
张润泽抬手拍了拍我肩膀说:“自家兄弟,以后就不用客气了。”
我点了点头,再说什么就有点多余了。
“坐着说啊。”老牧看我们说完了话,这才插话,从这就能看出老牧的老道。
老牧端来几杯开水,蒸腾的热气,多少让我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我刚丢了烟头,老牧拿着一盒牙膏走了过来,看着我说:“梦哥,我看你手是不是烫了,给你先抹点牙膏,挺管用的。”
我把手指并拢捏紧手心,捏的手心一阵发白,看着老牧说:“不用了,这样我还能舒服一点。”
老牧点了点头,转身去放牙膏。
我转过头,看着张润泽身后那人,按说再怎么张润泽应该也给人让一下坐啊,就不说张润泽,老牧也不会这么失礼啊。
我刚转过头准备喊那人坐下,张润泽一把搂住我脑袋,看了看老牧还没过来,小声说道:“其实我还真有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就怕别人跟我说有事,一有准是大事。
我心里那股悲伤还没淡去,叹了口气,看着张润泽说:“有事你说吧。”
说完我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有多一点底气。
“我……我想叫你跟我一起回老家,就是不知道梦哥你方不方便,我觉得或许回去看看茉萱,你心里能好受点。”张润泽似乎是鼓起很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打击的心里准备,别说,这还真是个打击。
我愣在原地,张润泽赶忙摆了摆手说:“梦哥,我没怪你的意思,茉萱也不怪你的,你说我这嘴,哎呀梦哥,我不解释了……”
我看着张润泽点了点头说:“我很方便,孜然一身,走哪都是家。”说话的时候我突然就变的伤感起来。
说完我看着外面,我不知道我是不敢面多张润泽还是怎么,从没有过的伤感的说道:“其实你就是不说我也想去看看,不然我真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梦哥,真不怪你的……”张润泽手在我肩膀拍了拍,带着他的体温,很一个男人饱经风霜的安慰。
我说:“你不懂的,你知道我打茉萱那一掌意味着什么吗?”我承认我的眼泪流干了,我只是眼睛很酸涩。说着我一口气喝光了桌子上两杯水,我想补充点水分,不然真的流不出来眼泪了。
我看着张润泽说:“鬼门手出,轮回路断,茉萱魂飞魄散了,没了。”
说完我看着张润泽,我想叫张润泽打我几下,可是没有,张润泽愣了一秒,看着我说:“其实这些茉萱都跟我说了……”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只感觉到心里一阵绞痛,疼的那么意味深长,源远流长。
说道鬼门手的时候,张润泽身后那个人终于有了点反应,我没回头,但我知道他看我了,我没心思理会这些,我想叫张润泽打我,哪怕骂我两句我也能好受一点,我感觉我真不该来这里,
我感觉到那个人走了,我很奇怪那人为什么不跟张润泽打招呼,我只是很难受,我没心思理会这些。
“梦哥,我们都不怪你,这事也不该怪你,你别难受了。”说这话的时候,张润泽眯着眼睛,强忍着眼睛里的水汽弥漫。
我想在里面看到点别的,哪怕是恨也好,可惜,什么都没有,看不见的水汽在弥漫。
我点了点头说:“我跟你回去,去看看茉萱。”
“好。”张润泽点了点头,说:“梦哥,你先坐,我去上个厕所。”说完朝里间冲了进去,从老牧惊愕的目光中,我知道张润泽终于没忍住还是落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能老牧自己也想不通,是什么样的风霜碾过,在一个男人脸上留下那么悲伤的痕迹。
老牧安静坐在我对面,拎起暖瓶给我杯子再次倒满水。
我看着水一点点在杯子里漫了上来,终于有眼泪流出来了。
老牧假装出去买烟,刚跟我错身而过,压低声音说:“梦哥,我知道你要走了,我也不想问你跟张润泽怎么了,记得到时候来喝牡丹和落落的喜酒,不会太久的。”
我点了点头说:“好。”
老牧出去买烟没有回来,我知道他是在留给我跟张润泽说话的空间,背后有个人问:“老板,今天营业吗?”
我不敢回头,我抹着眼泪压低声音说:“大厨买菜去了,可能得等个把小时,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等会再来。”我没回头都知道这肯定是老牧的常客。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心里堵的厉害,不想说。
我再喝了一杯水,老牧把他的烟给我留在桌子上,淡蓝盒子的中南海,也是在很多年后,我才总结出来,一般喜欢这种浓烈味道的男人,都有故事。
张润泽红着眼睛走了回来,看的出来,哭过一通了。
“老牧呢?”张润泽扭过头去,不敢叫我看他的眼睛,其实我也不敢叫他看我的。我们很心照不宣的不去看对方的脸。
“老牧出去买烟去了,咱们走吧。”我嗓子有点疼,说出的话有点撕扯的感觉。
“还是等一下,打声招呼好点,这次走了,还不知道再有没有机会来。”张润泽的话里有点伤感。
我说:“会有机会的,杜持落跟牡丹结婚的时候咱们都来,咱哥几个再好好喝一个。”
“你怕是以后只能喝啤酒了。”张润泽终于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起来:“喝啤酒也陪你们喝一晚上。”
笑的人心疼。
我说:“走吧,老牧刚才说不用等他了。”
“好吧。”我跟张润泽并肩走了出去。
本来还想给杜持落打个招呼,想想还是算了,如果注定还会再见,那去说个再见实在没什么意义,再说,杜持落把我都忘了,唯一记得的可能就是我卖给了他一只牛,这种一面之缘,去给人道别,别人难免会多想,可是真是一面之缘吗?或许在杜持落的印象里是吧。
正闷头走着,我心里还在坐着思想斗争,我听见有人喊我:“梦哥,走了啊。”
我一抬头看见,老牧看着我。
我看看老牧,再看看张润泽,越看越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张润泽记得杜持落跟我经历的一切,老牧也记得我跟杜持落一块在他着喝过酒,杜持落忘了。这似乎很不对劲,我再次看了看老牧和张润泽。
老牧正挽起手腕上的袖子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我的视线瞬间被老牧的手腕吸引,一团血色的云团刺青,生生刺进我眸子里。
事情似乎真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我愣在原地,大脑先是飞快转动,最终被卡死,愣在原地。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向我倒了下来,呼吸沉重,我的反应都开始变的沉重起来。
扭头看去,前面的张润泽似乎是没看到老牧,自顾超前走着,一步步走远了,在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那个刚才离去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再次跟在张润泽后面。
我终于看的清楚,那个跟着张润泽的男人,根本没有脚,我的脑袋还没从死机中缓过神来,头皮一阵发麻,头发抽筋的感觉。
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天眼开了,多么悲伤的一个发现。
我还没来得及喊,本能的动作再一次快过了我的思维,随手就抽出了腰上的打鬼鞭,我撒开步子,朝张润泽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