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陈厅之前,约这个王主任先见见吧!”
顾侒喝口咖啡,语调轻松地对林烨说道。
早上十点,絮絮的云成堆成片,天空是无法穿透的深沉,顾侒的情绪却是极好——
今年主推的两个应用模块,在几个省市试运行,反响良好。
公司接到不少客户的主动邀约。
能帮客户解决问题,总是让他开心的。
“我带Jackie去效果也一样,从程序上你先见见陈厅可能会更好!
不过这个陈厅和吴凌风关系非同小可。
除非能在北京约着部委的领导一起吃个饭,否则,也就是不痛不痒地走个过场罢了!
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了,最能影响他们决定的,始终是你上面有没有人。”
林烨穿着一身灰色修身西服,头发随意拢在脑后,驾着腿坐他对面,一板一眼回他。
她这身打扮,无端让顾侒想到初初见她时的样子——极随意的,毫不考虑审美。
……
“是我自己想见这个王主任的。
用户里特别关注技术的领导不多,有造诣的更少,我们可以真正意义上交流一下,互相学习!
陈厅这里,我们就礼节性拜访,该尊重尊重,该展示实力展示实力!”
顾侒可以因为公司缺钱给客户讲课,也可以亲自给一个工程师花两小时答疑。
但,你要让他为了生意调用所谓的“公器”,那是不可能的。
林烨也就是这么一说,压根没指望他回应。
她昨晚没睡够,聊完这几句便捂着嘴接二连三地打哈欠,眼眶也因为频繁的开合运动,蕴着泪,湿漉漉的。
……
“昨晚几点睡的?
再这么熬下去,等不到穿婚纱就变老姑娘了!”
顾侒抽了纸巾递给她,嘴角微抿,挂着笑意奚落了她一句。
“你这是要让我等到天荒地老的意思吗?”
林烨很配合地摆了一个恐慌恨嫁的表情。
“那你会一直等吗?”
顾侒不知出于什么样一种心理,轻声问了一句。
办公室的沙发位,隔着窄窄的条形茶几,他双手交握在大腿上,微微俯身看着林烨。
再淡然的表情配上这个专注凝视的眼神,都会给对方一种深情期待的感觉。
顾侒从不虚头巴脑的表深情,林烨的瞌睡虫瞬间就被驱逐了,刚才还涣散如烟的眼里精光拂动。
她心念一动:莫不是要求婚的节奏?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勾勾嘴角回道:
“不好说,我这人一向耐心不够!”
……
这逮着机会就蹬鼻子上脸的答复,让顾侒的眼角瞬间弯出了笑意。
他带着这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林烨。
他那深褐色地瞳孔里一圈一圈地,折射出一层层温柔的光晕,那光晕里全都是林烨的样子。
他的眼神像暗夜里最迷人的星,闪烁着,似能颠倒众生。
他久久地不出声,似乎在酝酿一种情绪,好一会儿,终究扔出一句:
“A省的技术交流会让Jackie带队,约王主任吃饭,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我也参与!”
林烨提着颗万分期待的心,看他一遍遍地欲言又止,眼神里似酝满了百转千回的情绪。
结果,居然整出这么一句,她活生生被他气笑了。
她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大口,伸出食指,意有所指地虚虚点了一下顾侒,起身下楼了。
……
顾侒送林烨进了电梯,折身回到办公室。
阳光冲破浮云,有调皮的光斑满屋晃动,真是个幸福的日子。
他坐在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一个红色滚着金边的首饰盒跃然入眼,他伸手轻拂了一下那极有质感的盒面,终究没忍住,把它拿在手里打开了——
一对铂金的戒指,在熙光中泛着略显朴素的光晕。
林烨手指的尺寸是他晚上偷测的,为确保万无一失,本想在刻字之前让她试试,却又担心少了惊喜,最终没能开口。
他打开了电脑,点开了电子地图,那座需要至少提前半年预定的蜜月小岛,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据说小岛气候宜人,阳光温暖却不灼人,据说那里有世界上最适合浮潜的海域——
海豚逐浪,珊瑚绚丽,魔鬼鱼和鲨鱼巡游、像守卫国王的骑士。
他要在晨曦初至时亲吻她,对她说:“我永远爱你!”
他要在暮色深沉时拥抱她,告诉她:“从今以后,只有死别,不要生离!”
冬天的阳光暖暖地扫过顾侒的脸颊,他的唇角微弯,脑子里全是自己拿出戒指时这丫头目瞪口呆的样子。
……
“DBA是项目中唯一能对数据库进行直接操作的人,对项目中与数据库相关的所有重要的事做最终决定。
我强调一遍,因为我们行业的特殊性,这个角色尤其重要,任何不当操作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但一个大型的应用项目中最稀缺的角色不是DBA,而是数据库开发工程师(Database Developer)——
负责业务数据库从设计、测试到部署交付的全生命周期管理,保证数据库管理系统的稳定性、安全性、完整性和高性能…”
项目分析会,Jackie给营销主管普及了大数据时代,一个数据库开发工程师的重要性。
……
别人听完以后脑电波是怎么样的无从知晓,林烨听完以后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如何要阻止冯静去叁柒。
冯静是一个极优秀的数据库开发工程师:了解各种不同数据库在不同环境下的优势和劣势,通晓系统架构和数据库设计,并能对数据库进行各种级别的优化。
这样的人才,全中国都没有几个!
她答应过顾侒,不在冯静面前暴露吴凌风的所作所为,但,总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她达到目的。
……
“田立!再给我点时间,这可不是买件衣服的事儿,很有可能我未来的二十年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有点耐心,行吗?”
南方城市知名的粤菜餐厅,冯静和田立碰碰杯,将杯里所剩不多的红酒一饮而尽,笑着应他。
“别二十年啊,我要让你和凌风把下半辈子都交代到我这儿!”
田立挑挑眉,说话间,摆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但这语调上挑的一句话,怎么听,都颇有深意。
冯静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笑着回了他一句:
“我看这辈子你是学不会好好说话了!”
“凌风,你说,我这话有毛病没?
咱都这把年纪了,能凑一起多不容易,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我们怎么就不能一起消耗下半辈子了!”
田立仗着酒劲儿,不依不饶的来事儿。
“你就好好吃饭吧!”
吴凌风不冷不热地扔给他一句话,垂着眼皮给冯静的杯里加了点酒,真就一点,只盖住了杯底。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冯静的脸,她脸上挂着笑意,应该没把田立的话当回事儿,一股酸涩的情绪在他胸腔里蔓延开去——
二十几年了,只要在这个人面前,他总是习惯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情绪,生怕哪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心。
外人看来,他早已脱胎换骨,但这股在意和患得患失,大约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里。
……
南方城市的夜,就算在冬日,依然会给人一种不急不缓的惬意。
风,自然是凉爽的,走街串巷地迂回着,混杂着宵夜味儿和谈笑声,带给人一种深刻的市井烟火气儿。
吴凌风穿着件中规中矩的西装外套,双手插着裤袋,慢悠悠地陪着冯静消食。
冯静说,他负责听,他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和冯静一起时,他总是听的那一个。
中学的时候,她主要说学习:怎么都做不会的题,怎么都背不住的英语课文;
大学的时候,她便说顾侒,每次说起都是泪眼婆娑…现在,倒是话少了,她终究有了些变化,他,却是没有。
“凌风,你考虑去叁柒吗?”
快到酒店了,冯静低声问他。
“你呢?你怎么想?”
吴凌风的脸隐在夜色中,声音平得像没有波澜的死水,心却是跳得失了节奏。
“唉,我其实最担心还是在工作中会和通迪正面冲突!”
冯静把头发往耳后拂了拂,露出娟秀的侧脸,她穿着件黑色的薄大衣,夜色中衬得皮肤愈加白皙。
“田立说:市场巨大,良性竞争无伤大雅,恶性竞争一定可以避免!”
吴凌风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嘴角,低声复她。
夜,慢慢清幽,脚踩落叶有清晰的嚓嚓声,沙面红墙黛瓦的小矮楼一栋栋掠过,路上偶有相拥的情侣。
月如弯钩,月光和路灯映着两人的身影忽长忽短,偶有交汇。
酒店到了,冯静转身看着吴凌风,莹莹灯光照出她眼神里的踌躇,半响,她终究轻声说道:
“我去找了顾侒,他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