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诺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彻底把房子打扫干净。
当然,这个所谓的“干净”的标准是由女巫来定的。
“还不错,嗯,你这个学徒没白收,即使在修行上没有天赋,也可以帮我打扫卫生嘛。”泽塔视察了一遍房间,对尼诺的打扫表示了肯定。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嘶~”尼诺捶着自己的后腰,阵阵酸爽直冲击着他的大脑。
“又来了,这种明明不符合赫莱语通用语法,却直接易懂还很适合表达情感的语句。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出来的。”泽塔看向正在捶背的尼诺,心中再次疑惑地想到。
她走到尼诺身前,顺手敲了敲对方的脑袋——正好原本比她高一些的尼诺现在因为捶背而微微弯着腰,她可以轻松敲到对方的脑袋——女王范儿十足地说道:“喂,尼诺,我问你个问题。”
“你问吧。”尼诺抬头看了泽塔一眼,然后继续捶背。
泽塔不禁有些生气:这也太不尊重自己一个老师了吧。
再次敲了两下对方的脑袋,而且这次特意加大了些力度,泽塔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尼诺略有些恼火地抬起头看向她,问道:“喂,你干什么?”
泽塔很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回道:“当然是为了让你集中注意力啊。”
老家伙曾经说过:“如果要教导一个不太喜欢学习的学徒,首先必须要让他集中注意力,比如敲脑袋就是个不错的方法。”
女巫自认为这个方法的确是有一定道理的(成功被某个老家伙带歪了),而且这种身为人师,可以随意敲学徒脑袋,还能让对方一脸恼火却无力反驳的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当然,尼诺是不会认同这一点的。
“集中个鬼的注意力,有你这种集中注意力的方法吗!”
泽塔俏脸一板,严肃地说道:“把你的态度放的端正些!我现在可是你的老师,而你是我的学徒,学徒就是要听老师的。”
虽然某女巫之前从来都是老师让她往东,她却偏要往西的“坏学生”,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教导学徒时很是大义凛然地说出这番自己听了无数遍却依旧没什么效用的话。
“你这种思想真的不是在害人吗?”尼诺的确是个烂好人,上辈子虽然因为太怂没敢去表白所以没收到多少好人卡,但是他的“反抗精神”还是不会少的。
“你的确是我的老师,但是首先,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所以倚老卖老这种行为你做不来;其次,这种‘虐待’、‘体罚’学徒的方式是违法的;而且逼迫人过度劳动(打扫房间)也是违法的!”
一口气说出这番话,尼诺不仅感觉自己有着神清气爽,感觉腰都不是很疼了——觉得自己理亏了吧?无话可说了吧?让你剥削我(打扫房间)!
不料,女巫此时却是一脸从容且带着一丝鄙夷地看着他。
“怎么了,我哪里有说错吗?”尼诺的气势瞬间降下了一节,但他依旧提高声音反问道。
女巫脸上的嘲讽之意愈加浓郁,“除了第一句,其他的都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尼诺微微一愣,一时间却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
女巫抬起手,竖起食指,“第一,这里并没有法律去保护平民和奴隶的权力,所以我哪怕是把你折磨死了,都不会‘违法’。”
“第二,”女巫又竖起了中指,“我刚才的行为根本算不上体罚或者虐待,这个世界上有的是老师,也有的是真正的体罚和虐待;而至于过度劳动那就更多了,每一个平民和奴隶都活着这种日子。
“这些剥削与掠夺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断重复上演,而无论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这种不公平已经彻底融入了他们的生活,成为了他们人生的一部分——如果他们还算是人的话。”
女巫自顾自地说着,却是没有发现男孩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
终于,男孩用有些忍无可忍的语气开口道:“你是不是……看不起那些人?”
女巫先是一愣,随即轻笑着说道:“你是说那些平民和奴隶?我当然看不起他们——事实上,我几乎看不起任何人,无论他是贵族还是教士亦或者是平民或者奴隶。”
“所以,”男孩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人里面也包括我对吗?”
他没有等女巫回答,立刻又问了下一个问题,“既然你看不起我,又为什么要收我做学徒?”
女巫静静地看着对方,良久后突然噗呲一下笑了出来,说道:“看样子你是被打击得不轻啊。”
她摊了摊手,语气中略带了些无奈,“但没办法,这个世界的规则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就算你不承认它,它也持续地运行着。
“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无非就是打破规则,让贵族停止剥削;但是,现在的你做不到——实际上就算是曾经的我也做不到。
“或许你骨子里有种名为固执的精神,但这种事情不是依靠一时的固执和热血就能解决的,你需要力量,超越我的力量,或许要达到像所谓的圣光之神的那种程度才行。
“至于你最后的两个问题,我最开始收你为徒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至少你帮了我不是吗?
“而至于看不看得起这个问题吗?我只看得起懂得反抗并会为此不懈追寻力量的人,就这一点而言,你做的还算不错。”
女巫随手敲了敲男孩的脑袋,“真是的,又莫名其妙扯到这种严肃的事情上来了。好了,走吧。”
尼诺心中波澜狂起,他以前只是个小人物,顶多只是在素质教育里学习过一些只能用来纸上谈兵的经验,看问题的高度还远没有在这个混乱世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泽塔高。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逐步成长。
“牢不可破的规则吗……但这种不公平的规则天生就是要被打破的!”男孩在心中立下誓言。
被敲了脑袋的尼诺回过神来,看向泽塔,“去哪儿,做什么?”
“当然是出去出去训练了。”泽塔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嗯?喂,等等我!”尼诺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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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更早些的时候。
中央大陆,圣光教会总殿。
“你们明白了吗?”教皇马蒂亚斯·比丹戈西坐在首座,用自己那如同古井一般沉稳的语气问道。
“明白了。”年轻人和少女同时回答。
“务必要把叛逆的女巫活着抓回来,否则俗世王朝那里肯定会多起风波。”比丹戈西再次强调了一遍任务要求。
“是。”
“好了,你们出发吧,我需要与圣光之神进行沟通了。”
年轻人与少女相互对视了一眼,起身离开了。
待到两人离开总殿,教皇轻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低声地自言自语道:“那是一件具备神性的器物……”
走廊上,年轻人和少女并肩走在一起。
突然,少女开口问道:“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哥哥还给我?”
她的语气十分的冰冷,让她似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块无法接近的寒冰。
年轻人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恢复正常,同时平静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少女蹙起眉头,冷声道:“你当初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就不能同样的方法回去?”
年轻人无奈地笑了笑,“我是为了救人,出了车祸才穿越过来的,但这个世界又没有车,我又怎么能复制重来一遍呢?”
少女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可不知道所谓的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她明白一件事:自己的哥哥暂时是回不来了。
“你确定他还活着?”少女换了个问题。
“还活着,不过状态还在恶化。”年轻人立刻回答道,“毕竟我来之前他就已经快要死了。”
突然,少女转身把年轻人按到了墙上——虽然她的身高比对方矮得多,力气也没对方大,但年轻人确实不好反抗,谁让他现在占用的是对方哥哥的身体呢?
所以他只能任由少女把自己按在墙上。
“你要保证,在你离开时,我哥哥他必须是活得好好的!”少女威胁道。
年轻人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良久后才沉声开口道:“我尽力……”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略微平静了些,然后转身朝着原本要走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孤独。
年轻人望着对方的背影,攥紧了拳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跑了上去,追上了对方。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暂时当你的哥哥……”
少女摇摇头,“你不是他,我只有一个哥哥……”
年轻人顿时沉默了下来,机械地迈动双腿,和少女并肩走在一起。
沉默良久,年轻人轻轻开口说道:“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
“你的确应该道歉的,不过现在道歉却是已经有些晚了。”
“我一定会让他回来的,我保证。”
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表示肯定或者摇头表示拒绝,只是默默地走着。
年轻人也不再说话,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一起,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阳光,轻轻洒在两人头顶,好似一双手在轻轻抚摸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