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绵京,萧瑟的尾巴扫下片片黄叶却丝毫掩盖不住东市的繁华喧嚣,经济的连年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东市与舫间的高墙早已烟消云散,或许只有梁国的老人还留有一丝不可轻跨它舫的危险记忆。
“哈!小的接下来为列为看官表演一出棍棒,诸位有钱的万望捧个钱场,小的聊以度日,没钱的捧个人场,小的感怀大恩”,年轻男子说完,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左手抽棒,右手画了个弧,猛一台手将长棒抡起,两手交错看转,忽又挺住,右手持棒前伸,左手别在身后,大呵一声“哈!”,周围响起一阵喝彩。
三匹马佩着银铠,与它们背上身着银色的人融为一体,猛然停在人群后,最前头的青年男子面色沉静,皎月般的脸透着丝丝诡异,忽然一扯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如果你站在马下看那个笑容,你会可能会觉察不出邪魅,而是透着贱贱的气息。
“何人敢在鲁国公府前大肆喧哗”见那马上的年轻人询问,耍杂技的男子上前道“小的家乡闹灾荒,家里死的死散的散,拼着打小想当兵练的这点儿底子到处耍杂耍,混口饭吃,不知此处有何不妥”
“少爷刚才说的你没听见吗?这里是鲁国公府的地界儿,谁让你在这高声喧哗”,左后方的那匹马猛一上前,但依然比最前头的那匹汗血宝马靠后那么一头远,此刻说话的是马上面色黝黑大络腮胡的大汉,带着那副多年养成的看不起任何人的表情。
“小人初次入京,诚不知东市百姓互市之所何来的公爷府邸,小的知罪,请大人见谅,小的寻别处过活就是”,“哦?不知道何来的国公府,那本座今天就带你认识认识”,年轻男子又一次露出那贱贱的笑,翻身下马,拥着那卖艺人走进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小门市。
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作为梁国唯一的国公爷,鲁国公夏伯英可谓精通大小隐,真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棋画间,老人家已不复昔日奔袭千里赴京搭救潜龙时期皇帝性命的英姿,干而不枯的手略带颤抖的擎着大笔,慢悠悠的写着那个他时常念叨的“静”字,两个老仆人在身后侍立,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在仔细的研磨着江浙府进供的上好宝墨。
“爷爷,我刚看到……”话音猛一停顿,紧接着又是同一个声音“爷爷,这位是?,可还行”,年轻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贱笑,斜昵着一头华发的老人。原来那个不起眼的门市后就是鼎鼎大名的国公府,那个一脸贱笑的年轻人就是鲁国公的亲孙子夏伯渊,鲁国公妻妾成群,却只有一个儿子中年重病去世,只给他留下了一个顽劣成性的孙子。老人瞪了一眼面前的“乖”孙子,充满慈祥的说了句“猴崽子,没大没小,是不是我很长时间没给毒眼下手令管教你,你皮子紧了,嗯?”话音刚落,夏伯渊身后,三骑中最安静的中年男人躬身上前,仅有的一只右眼看着身旁的小公爷,微一点头,看到这一幕,夏伯渊猛打一个激灵,在梁国,论下毒,没人能出毒眼之右,没有人知道毒眼的真名,籍贯。坊间传闻,毒眼的左眼是被他自己配制的毒药毒瞎的,夏伯渊十五岁父亲去世以后,性情愈发顽劣,国公爷为了整治同时也是保护这个自己唯一的孙子,将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毒眼派到夏伯渊身边,每当他惹祸,就会生各种各样不危及生命,却又痛不欲生的“小病”,所以听了爷爷的话,夏伯渊猛一收贱笑,生生换了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咧着嘴说:“爷爷,孙儿知错,多抄几篇文章受罚就好,可不敢惊动毒叔叔”,老爷子哈哈大笑,将手中的笔放到上等和田玉制成的笔搁上,抬起胳膊,手轻轻挥了挥,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祖孙二人。
老人轻泯了口茶,中气十足的声音紧随着传了出来,“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孙儿已将他拿入府中,现在后院,不知爷爷抓此人何意”,说完夏伯渊偷偷抬头看了看爷爷,“此事你不用管,一会带你抓的那个小子来望海楼见我,这几日不要出府门一步,去办吧”,“是!”夏伯渊又打了个躬,转身夺门而出,心里想着“不让出门,可别把我憋死”。
绵京四面环山,渭水淮水穿山而过环绕拱卫梁国最最繁华的都市,国公府的望海楼,据说站在顶楼,可以眺望城外二水奔腾,恢宏无比,状似青州府河东路入海口波涛汹涌的大海,公爷一开心便题此楼命为望海楼。
老人一身白衣斜倚在望海楼楼顶的太师椅上,嘴里叼着烟袋,双眼微闭,流露出饭后的丝丝慵懒。“爷爷,你要找的人我带来了……”话还没有说完,老人睁眼,下一秒紧接着说了句“都下去吧!毒眼留下。”,夏伯渊打了个躬,再一次偷瞄自己的爷爷,却并没有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任何表情,随后跟着一众仆人退出顶楼。
此时的顶楼,秋季傍晚的阵阵凉风吹过,拂在老人白色的胡须上,拂在毒眼的帽额上,拂在卖艺年轻人的刚毅脸庞上“说吧,什么人派你来的,是李传奇,还是别的什么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紧紧的握住袖中的匕首,声音略带颤抖的答道:“老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家乡逢灾祸,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到处耍手艺讨饭吃,初次入京,实不知这东市打头的是老爷您的府邸,小的若是知道,打死也不敢来这打扰老爷休息,小的知罪,繁请老爷高抬贵手,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我会到处宣扬老爷包容的美名,让老爷……”,话未结束,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毒眼遍布血丝的右眼死死的盯着他,左眼眼罩下的厚唇轻启,沧桑的声音传出,“你觉得,没有证据,会请你到府里来做客吗?,说吧,说完了我给你个痛快,否则,你会生不如死!”,毒眼轻轻的说着,脸上没有带一丝表情,唯有略微抖动的眼睑才能看出此时此地这个中年男人的无穷杀气,又一阵风将年轻卖艺人的头发拂起,几缕发丝触剑即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过后,年轻人右手一伸,猛的反手将那把闪亮的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鲜血滚滚,流出胸膛,年轻人挺直上身抬首,凝视着在他前面坐着的老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声狂笑,年轻人头向下一点,身体极速向前俯冲下去,毒眼向前一步,斩下那人的头颅,向阁楼的门走去,门开,暮时的秋风吹进,带走了生命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