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严师出高徒,自冥王叶良珏常年闭关修炼后,叶氏二姐妹便挑起了教授叶家子弟修习法术之重任,叶思茗为大师姐,叶思归为二师姐。
现如今二人又担任风萧堂仙师,招录弟子众多,便携几个天资聪颖,修为出色的师弟师妹前来一同教授新弟子。
叶思茗性情温润,笑容常挂在脸上,对待弟子多以鼓励表扬为主,惩戒也是点到为止,且甚少发脾气,只是这般温柔谦和对人,难免会让人觉得有高高在上之感。
然而叶思归,出了名的严师,脾气阴晴不定,说古怪却也心思细腻,常常不用说便能知晓对方哪里存疑,手把手仔细教学。
但若三遍之后依旧不趁其心意,她便要发作,轻则抄写书文名篇百遍,重则各式花样惩罚加身,让人连续几日筋骨酸痛难忍,直至学会该法术或招式为止。
她平素不爱言语,却爱发脾气,能和她搭上话的弟子,除非十分优异,否则难如登天。
谭湘给楚逸辰讲了叶思归从前如何如何严厉甚至凶狠后,楚逸辰这才意识到方才画蛇添足地多嘴,差点连累了裴瑾一起栽到叶思归这个活阎王的火坑里,好在她并未加罚,管她解不解气,领了罚不再招惹她便是。
只是,昨日才口出狂言定要将移形换影之术学会,这下可好,如何请教叶思归?
“既然请教不了师父,可以请教她的师弟师妹啊!既然同门,应该都是修为颇高吧。”楚逸辰计上心头。
反正新弟子众多,只要不叫人知道姓名,他们只会觉得是那个勤学苦练的小弟子前来请教。
晨读结束后人多眼杂,更不宜行事,楚逸辰便想此时偷偷溜到后院。
他对这种事情也是轻车熟路,脸上的表情渐渐成了隐忍痛苦,结结巴巴从嘴中挤出一句话:“裴兄,谭兄,我好像......吃坏了肚子......若仙师问起,代我知会一声,谢了。”
说罢,一瘸一拐走出他们的视线。
“昨日有什么使人腹痛吗?”裴瑾信以为真,反复思索着昨日的饮食,也没多想。
未防半路再遇到什么人,楚逸辰不敢走大路,便爬上路边的草坡,在齐腰高的灌木里穿行,沾了满头的绿叶,倒是掩盖了他的人形,只觉是一只什么野猫在草中翻腾。
他一点点向着树缝透光处移动,只盼不要有人扒开树丛,看到他现在狼狈的模样。
“我堂堂楚家二公子......竟为躲她叶思归做到这种地步!”他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终于在前方无穷无尽的灌木丛终于到了头,扒开细碎的枝叶探出头去,身旁竟有个人影,吓得楚逸辰一声惊叫冲破喉咙。
“啊!绿头鬼啊!”那人看树丛忽然钻出来一颗头,沾满绿叶,乍一看还是绿色的,尖声惊叫起来,嗓音尖细,一听便是个女孩子。
“哪里是什么绿头鬼!”楚逸辰钻出灌木丛,耸身将绿叶抖落,定睛看向眼前的姑娘。
只见她一脸余悸未消的惊慌之色,以及满目疑惑不解,却依然动也不敢动,扎着马步,举着双臂,臂上悬的,正是满满两桶水,经他方才一吓,已经晃出来几滴。
“好巧不巧,竟碰到谭兄方才说的那位。”楚逸辰心想着,赶忙行礼。
“在下新入堂的弟子......如玉,见过师姑。”楚逸辰心下一慌,差点顺口说出真名。
不过“如玉”这名字说来也怪,他母亲怀他时一心想要个姑娘,第一胎楚玄已是个男孩,便认定这一胎必是个姑娘,早早取了“如玉”一名,意为如珍宝一般珍贵,谁料又是个带把儿的,于是自小管的泼辣,有口吃的饿不死便成了。
“风萧堂收弟子还真是......只看才华不看仪表啊。”这姑娘打量着楚逸辰,目光落在他方才擦汗的脸颊上,禁不住笑起来。
楚逸辰顺着她的视线摸了摸,才发现满脸都是灰尘,样子一定狼狈又可笑。
怎么说也是位俊公子,在外人面前还是要顾及颜面的。楚逸辰赶忙将自己收拾端正,再行一礼,开口道:“让师姑姐姐见笑了。”
“无妨无妨,你来这里作甚?”那姑娘言语中透着一股爽朗劲儿,脾气平和,应当很容易接触。
“听闻师姑姐姐修为颇高,特来请教一个小小法术,还望姐姐赐教。”楚逸辰环顾周围,其他人都在远处练习,只有她一人在此受罚,请教她不易被人发现,简直天赐良机。
“我修为高?我若练得好还会在这里受罚?”那姑娘也是直白,毫不掩饰自己在受罚。
她又低头看了看僵直手臂下满满的两桶水,正愁眉苦脸时,瞥见地上已经有水滴溅出,猛然抬头盯着楚逸辰喊道:“你这臭小子!方才吓得我把水溅出来了!害我又要加罚一个时辰!”
“姐姐息怒,息怒!”楚逸辰见她忽然间由悲转怒,不禁感叹道叶家叶家子弟还真是变脸如翻书,阴晴不定暴躁易怒,便赶忙接着说:“只要师姑姐姐稍稍指点我一二,我绝不对外多说半个字!”
见楚逸辰一脸真诚无辜,虚心求学的模样,况且也不愿被加罚一个时辰,便问:“你想知道哪个法术?”
楚逸辰:“移形换影,够简单吧。”
“小意思,先帮我...哎呦!”那姑娘想把水桶放下,谁料手臂僵硬,一动便酸痛无比,楚逸辰见状,赶忙将两只胳膊伸过去接替她,撑起两个水桶好让她抽出手来。
二人交接了半天,那姑娘终于拖着两条长在身上无知无觉,一时间不能动弹,不知该唤作何物的胳膊抽出身来,左边甩甩,右边揉揉,好不舒爽自在!
楚逸辰见她一时半会也教不出什么花来,便想放下水桶休息片刻,她赶忙阻拦:“别放!若是在地上压出什么痕迹,我可就不止被罚两个时辰了!”楚逸辰只好支着胳膊。
那姑娘尽情放松着双臂,毫无教授法术之意,楚逸辰心想:“好啊,和着就是让我接替你受罚!不过这叶思归也太狠了,这水桶我架了一会便已酸痛难忍,她竟罚两个时辰,还罚个姑娘家,怎受得了!”
人有时绝不可胡思乱想,最怕胡思乱想到什么糟糕事情的时候,“心想事成”便灵验了。
只见叶思归已静静走到他们身后,站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没想到我们楚公子还是个助人为乐的主啊。”
楚逸辰和那受罚的姑娘即刻愣在原地,“这师傅怎么还阴魂不散啊!”这次是躲也躲不过了,便回头冲叶思归尴尬一笑,被对方面无表情甚至略带嫌弃的表情打了回来。
“是不是觉得两个时辰不够。”叶思归清冷的声音寒气逼人,吓得那姑娘一时言语结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就差浑身哆嗦了。
楚逸辰见叶思归又要开口,赶忙说到:“是我,是我打扰了师姑,师傅还是罚我吧!”
叶思归冷笑一声:“哦?如玉公子是想英雄救美?”
楚逸辰一听,大事不妙,心想:“完了完了,假名字都暴露了。这下可真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只见叶思归穿过他们二人,扬起衣袖飘飘然离开了。
看那背影,分明就是个世外桃源的济世神仙,谁能想象转身便是手段狠毒,冷酷无情的恶毒母老虎!
至少当时的楚逸辰是这样想的。
不远处又传来一句:“拿着水桶跟上。”
楚逸辰赶忙快步跟上,只留方才受罚的姑娘还未缓过神,仍呆若木鸡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