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州建有礼乐之后,无数圣贤穷其一生,对世间万物做了诸多约定与完善。
这其中,就包括武,尤其是武。
圣人楚南公曾说:武,止戈也。
太古时期,凉州大贤、九州圣人诸葛丰臣与魔族相争,在敬天谷作乾坤八劫阵,敛兵讲武。从此神州武道大兴,也为诸葛丰臣赚得一个神武的谥号,也使他成为武的代名词。纵览九州悠悠亿万年上下,也只这么一个被敬称为神的人。
奇书《九州志·雅略》更有明文记载:六尺为步,半步为武。
言外之意,半步乃是人与人、物与物之间的安全距离。若在半步之内,动手纷争即是合理的,此即是武。
而所谓武成,则是指大贤者,曾做出震古烁今之事。或顺天地,或抚万民,虽身死道销,却得证大道。更有甚者,遗下武藏,留待有缘人。当然,那些离经叛道者,恪守我心即我道,行事疯癫,不拘小节,也未曾不能得道。
六重天武成殿外,一座浮岛飞悬半空。岛上遍植桃树,此时桃花始盛开。在浮岛正中处,竖立了一方断石,约有半丈高。断石正面,颇显光滑的石面上,镌刻着四个朱红大字:雪柳吹星。
此时这方断石前,立着张显之、王佐之和李道公三人,正齐刷刷看着武成殿方向。余寄生若是抬起头,或许还能穿过云雾,隐约看见他们的身影。
“不愧是能触发十品离火的家伙。初来玉京峰,就有直入武成殿的胆气。老八,看来此番真要恭喜你了,收了这么一个佳徒,清山院复兴有望。”
对于未能收徒余寄生,王佐之虽有遗憾,但无碍他对余寄生的赞赏。尤其是余寄生此刻直去武成殿的做法,王佐之颇为惊叹:“这玉京峰武成殿,可是英气极重之地,便是我们三人,都走不到最深处。这个余寄生,当真令我充满期待,且看他今日,究竟能踏出几步。”
说来也是,自娥湖山院建成以来,灵山、娥湖、清山三院都建有文成殿和武成殿,其中供奉的英灵也是一样。可不知从何时起,灵山院的文成殿越来越灵气逼人,而清山院的武成殿则愈发的英气逼人。
这种气,不关乎修为境界。即便是他们的大师兄陆龙起,也曾闯过玉京峰武成殿。可惜哪怕是以陆龙起的资质,也只能勉强走到最深处几丈之外,便一样会被强烈的英气逼出来。
“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
张显之闻言,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赌这个余寄生,最多往殿内走上十步,便要退出来。至于这个女娃娃,连门都进不去。”
“老六,你这说的也忒损了。”
不同于李道公的不置可否,王佐之铁了心要和一把稀泥,他看着李道公笑道:“在这灵清山上,谁不知道我那陆侄女,曾在灵山文成殿里,呆了大半天。你自己得了宝贝徒弟,却来此处损老八?此番做法,当真是令人瞧不起,哪有一院宗师的做派?”
此言一出,果然激起了李道公的好胜之心。人争一口气,人家都上门打脸来了,绝没有不争就退的道理。再说,李道公对余寄生,信心满满。
只见原本如古井无波的李道公,逐渐眯起双眼,捋着长须,冷冷地问道:“赌什么?”
张显之见李道公答应下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凑近一张老脸,奸笑道:“师尊仙去之时,曾给我们八兄弟一人留下一件遗物,就赌它如何?”
李道公一阵无语,这老六果然好不要脸。当年师尊仙去时,曾分别给他们师兄弟八人一样物件,并嘱咐他们相互隐瞒,不可相互告知。他们为此遵守几十年,谁也不知道师尊到底给谁留下了什么宝贝。
只是这张显之却明显属于蹬鼻子上脸型,每每抓到机会,就想借机套出别人的秘密。只这赌一字,本已被君子所不齿。怎么还能将先人的遗物,拿来做赌资?
李道公也不理会,一字一顿道:“不好,我与你去修天殿赌命。”
“老八,你……”
张显之着实被李道公给呛得无语。
“都别吵了。”
两个老不死的,又整这一出,王佐之早已见怪不怪。他出言打断二人,指着武成殿方向,适时出言:“快看,余寄生要进殿了。”
武成殿前,不同于江芹儿走走停停,对广场上散落的雕像充满好奇,余寄生则已登上高台,站在了紧闭的大门前。
大门的朱漆上,竟已铺满一层薄薄的灰尘。由此看来,武成殿已有一段时间无人造访。余寄生并不着急推门而入,他回头看去,只见江芹儿还在广场上,对着一座雕像发呆。
余寄生颇感意外,这殿外的雕像群,虽然个个容貌逼真,神采飞扬,却都是死物。至少在余寄生眼中,看不出一点别样意味。怎么这位江姑娘,却独独迷上他们,反而对武成殿没有多少兴致。
既如此,便不叨扰她。余寄生抬头看向那门联上的字,在心中默念一遍。举起双手,轻按在两个呈椒图相貌的辅首上,向内轻轻推开。伴随着一声“吱呀”响起,强烈的光线迅速投射入内,殿中的一切开始渐渐映入眼帘。
这是一座规格极雄伟的大殿,长宽各有五百步左右,高约七八丈。或许是许久不见天日的缘故,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淡淡霉腐味,可若仔细嗅闻,却又有一股别样的青檀香味。殿内的光线由外到内,越来越暗,以至于那殿中最深处,余寄生看得并不清楚。只依稀能分辨出,似乎有着什么活物一般。可定睛瞧去,却又看不出任何异常,心下更为好奇。
再看这殿中,果然如他所想一般,从里到外铺排了左右对立的百来尊雕像,尊尊都在丈余高低。只是这些雕像身上所披戴的,都是真实的物件,或穿皮甲,或衣玄袍。且他们个个神色饱满,动作不一。已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它们依旧屹立于此,保持一如当初的模样,只是那满殿的英气,似乎已浓郁的快要溢出来。
余寄生仔细瞧上几尊,果然和刚才那些脑海中浮现的面孔,有相同之人。当下心神大恫,更觉光怪陆离:自己几时竟和殿中这些先贤们,有了交集?难道是……
余寄生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奇石,却不敢肯定。
“呀,你这人,怎么进去玩也不叫上我?”
江芹儿不知何时也来到门前,就站在余寄生身旁。她瞧着余寄生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又往殿内望去,旋即颇为惊讶:“呀,这里头竟也有这么多雕像,可比外头的那些精神多了。”
江芹儿说完,抬起左脚就往殿内踩去,余寄生来不急制止。就在江芹儿左脚踏定,刚要抬起右脚时,忽然感觉脑海中似有一阵狂风大作,使得她两眼一黑。更有铺天盖地的巨力从身前袭来,压迫得江芹儿站立不稳,神识紊乱。
弹指间,余寄生就眼见着身旁的江芹儿仰天倒飞出去,身体重重地砸在几丈外的青翠草皮上,顿时昏迷不醒。
“江姑娘,你无碍吧?”
余寄生大吃一惊,心中担忧,唤了一句。见江芹儿并未回应,转身就要去扶起她。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就在余寄生耳边响起:无妨,你且进殿去,不必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