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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不如不见

第二十五章:不如不见

该离开的人始终都会离开,而不会离开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现实对于爱情从来都没有影响,爱情的美与不美,都只是在两个人的人心而已,倘若不是足够喜欢,就一定会选择离开。

塞北多荒凉,民风多剽悍。

城上红衣披甲,英姿飒爽,她望着远方,嘴里哼着小调,到了塞北已经快一年了,那个心里喜欢自己的人没有来过,那个嘴上最爱自己的人也没有来过,军中的生活还是枯燥的,虽然哥哥一直陪着自己,可是没有多少意思就是,没有多少意思,回到北莽的子桑陌离大力整顿朝局,在明年夏季的时候应该就会有所动作。

当然自古兵不厌诈,淳于曦转身靠在城墙之上,淳于君登上城楼,站在淳于曦身边,轻声说道:“他过来了。”

“谁啊?”淳于曦故作不知,趴在淳于君宽阔的背上笑嘻嘻的说道,“是不是父皇过来了?”

“他忙于国事,和白家周旋,哪里会有时间过来,”淳于君揪着淳于曦的鼻尖,“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是你是公主,塞北大军又是在你哥手里握着,那些个糙汉子非得让我把你拉出去打个三五十个军棍才是。”

“白宫宁就是这几个月总是在军营门口卖些各地小吃的小老板吧?”淳于君温和的说道。

淳于曦摇头,轻声说道:“当然没有来,只是我觉得他应该来,所以我让他来了。”

京城之中没有任何关于白宫宁的消息,随着淳于曦掌握的权势逐渐增大,她的耳边便在洛朝与北莽以及九黎之间穿梭。

不是一定要喜欢一个人,就要和她在一起,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不必如此,甚至连想念都可以不要的,姻缘本就是命中注定,错过了也没有将就,孤独和终老也不是一回事,天下这么大,如果只能看见两个人,那就太小了。

没有白宫宁,没有子桑陌离,她还有哥哥和父皇,还有一个洛朝,还会有一个北莽,还会有一个九黎,她可以要整个天下,然后后宫三千佳丽,岂不美哉,哪里还需要他一个白宫宁,弄得自己心烦意乱。

“咱们现在要谈的那可是军国大事,哪里需要谈什么儿女私情?”淳于曦眨眨眼,“这说到底,哥哥你年龄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给我找一个嫂子了,要不然你这长期呆在军中,未曾有过尝过女子的滋味儿,万一要是哪天有了这龙阳之好,我这当小姨的心可就是碎得稀里哗啦的了。”

淳于君白了淳于曦一眼,戳着她的额头说道:“你这脑瓜子里装的是什么?”

淳于曦吐了吐舌头,“等北莽内部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的时候,咱们就可以开战了。”

“轻易开战,恐失天下民心。”淳于君轻声说道。

淳于曦摇摇头,“洛朝与北莽打了几十年,才是民不聊生,天下一统,结束数百年的战乱,那才是民心所向。”

淳于君揉了揉淳于曦的头,他了解自己妹妹的才华,可天下是个很大的事情,总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这些事情是你哥的事情,你一天天的操心什么?”

淳于曦嘿嘿一笑,“那你总不能让我就在塞北玩这么一圈儿,然后就啥事儿也不做,就又回京吧?”

“我总不能真就让你上战场吧?”淳于君微笑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有些事情,只是该男人来做。”

“要不然咱们打一场,我赢了那就我说了算?”淳于曦笑眯眯的说道。

淳于君当即转身离开,他要是傻了,才会和淳于曦打一架,先不要说打不打得过,小时候玩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会下狠手,所以是任性得很,每次搞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反正都是自己吃亏,这种事情可不能再做了。

“你怕了?”淳于曦铺在淳于君的背上,下巴放在了淳于君的肩头,“哥,你都知道你拦不住我的,父皇要是怪你,大不了我再去把他那胡子给扫个大半,然后再去把他宠爱的那几个妃子给挨个儿打一顿,然后他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淳于君背着淳于曦下了城楼,笑着说道:“当然不会生气了,总得要挨板子的。”

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没有私心就是自己大哥和母亲,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也会有些自己的私心,有些时候是不会考虑到自己的。

可是娘亲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世上也只剩下大哥一个对她最好的人,淳于曦宁愿自己死在战场上,也不想哥哥死在这里,她不是很了解子桑陌离,但是至少有一些了解,倘若在塞北与子桑陌离对上,那么自己哥哥很可能不是子桑陌离的对手,因为玩阴谋诡计,恐怕也就自己能够和他斗上一斗。

以子桑陌离的性格,是不可能在这样的战场之上,不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的,所以她不愿意自己哥哥去战场上面,而自己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被子桑陌离杀了,她是用来制衡白宫宁的唯一手段。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淳于曦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京城的祝贺,甚至连月饼都没有一盒送来,反倒是自己这个在积极备战,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还不许自己参与半分的哥哥,推脱了今晚的所有事物,先是跑去给自己做了一个又大又丑还贼不好吃的大烧饼,洒了一点糖和豆沙,然后撑着个下巴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催促着自己赶紧吃。

要不是看着他满脸都是烟灰,淳于曦一定会将这大烧饼扣在淳于君的头上,然后再塞进他的嘴里,让他自己尝尝这是什么玩意儿。

当然吃像是“月饼”的也只是一个小插曲,淳于君为淳于曦准备了许多东西,比如放下了操练,将淳于曦手下的娘子军和自己的亲卫都拉了过去,往年在宫中,中秋时节,父皇为淳于曦准备了许多戏班子。

塞北军伍当然很少有些个会唱两句的,就是聚在一起,排兵布阵的,于是这会儿的淳于曦就捂着额头,看着下面原本一群久经沙场的老爷们儿穿得花花绿绿的在那里扭来扭曲,别扭得很。

淳于曦对自己哥哥淳于君说道:“你最近是不是脑子让马踢了?”

“让他们都回去吧,都一个个大老爷们儿,这像什么样子?”淳于曦将人遣散,揪着淳于君的袖袍就往外走去,“城外景色不错,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好。”

……

城外是一片荒漠,淳于曦依旧穿着一身红衣,只是塞北早已入冬,在这个时候开战其实相当不明智的,无论是对北莽还是对洛朝而言,都是如此。

淳于君落后淳于曦一步,若是散步,他们一直都是这这样,小时候以为是哥哥的尊卑之别,所以淳于曦一直都十分愧疚,觉得是父皇对哥哥不好,后来才知道,因为发生过刺杀的事情,所以淳于君一直落后淳于曦半步,有什么危险他才会第一时间将淳于曦护住,免得淳于曦受伤。

淳于曦背着双手,轻声说道:“以前这塞北以北,向来都是两朝禁地,谁都知道一旦都出现在这里,那么必然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

“应该在我在的这些年,从塞北镇北城开始,往洛朝至海边,皆我洛朝王土,天下百姓,再增黎明。”

西边的九黎也在淳于曦的疆土之中,“不说这些事情,朝中的局势应该不会太好,你我总该有一个要回去替父皇分忧的。”

“白家除了白老头子和白宫宁,其余都是废物,”淳于曦淡笑道,“北莽除了那位太后和子桑陌离,其他也不用太担心。”

“那你自己呢?”淳于君问道。

淳于曦伸了一个懒腰,曲线毕露,笑嘻嘻的说道:“姑娘喜欢男子的时候,会为他付出一切,男子喜欢姑娘的时候,也会如此。”

“跟你有什么关系?”淳于君无奈的说道。

淳于曦转身,身体前倾,笑容温和,“我这么好看,怎么就没有关系了?”

淳于君捧着淳于曦的脸捏成包子形状,“有那么好看吗?”

淳于曦叹了一口气,抱住淳于君,低声说道:“哥,你回京城好吗?”

“为什么要我回京城?”淳于君低声问道,转手将淳于曦放在自己的背上,“你鬼主意多,回去也才好帮父皇做事,我不太适合朝局。”

“你只是不适应,又不是不知道,”淳于曦揪着淳于君的耳朵,“再说了,我还想试试那个子桑陌离到底有几斤几两。”

“天下人都在说子桑贵公子,羞煞谪仙人,等我收拾完他,再回去把白宫宁给收拾完,从此这个世界就安宁了。”淳于曦嬉笑道,她倒是没有多少把握真的可以在子桑陌离手里占到丁点儿便宜的。

淳于君方向淳于曦温和的说道,“那是不是要我做你的麾下大将,为你横扫四方?”

“那当然,”淳于曦背着手望着天空,“天下太平,才有时间和心情去看看大好河山。”

……

腊月,塞北冰雪一线天,子桑陌离身穿墨绿皇袍,与淳于曦坐在一起,淳于曦吃着糕点,子桑陌离喝着酒,淳于君站在不远处,三个呼吸就会望一次,子桑陌离轻声说道:“这要是打,咱们都不好过啊。”

“要不然你嫁给我,将整个北莽当作嫁妆,咱们就不打了,”淳于曦嬉笑道,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怎么样,夺权进行得不太顺利吧?”

“还行吧,一半一半,”子桑陌离伸了一个懒腰,语气温和,“小曦儿,你要是在北莽该多好啊。”

“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淳于曦捏了一个雪球,拍在子桑陌离的脑袋上,“再说北莽那些姑娘们,可都都一个个心心念念的做你的皇后嘛,话说,你娘怎么不过来看看故人之后?”

娘亲的死,和北莽太后,或则说曾经的女帝,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只是淳于曦查不清楚,倘若可以见一面的话,也是极好的。

“那你要不要跟我去北莽皇宫问问?”子桑陌离轻声说道。

淳于曦摇头,“那不是有来无回嘛,我才不去呢,”她站起身,望着一望无垠的血海,语气渐渐淡漠,“洛朝还是北莽,或则再远一些的九黎,期间大小战役打了不止百年,也该结束了。”

子桑陌离耸耸肩,“这么害怕我会杀了白宫宁?”他叹了一口气,“像他这样的对手,哪怕失败了,我也只会将他软禁起来,没事儿喝喝茶,聊聊天,带着他喜欢的姑娘和姑娘生的孩子,气一气他,根本不会杀他的,他这样的人活着,才是一种乐趣。”

“啧啧啧,我才没有,”淳于曦无语的说道,“这么久都不过来看我,我要是喜欢他,那才是瞎了眼。”

“那你们外边那个卖小吃的小老板又是谁?”子桑陌离嘿嘿一笑,斜眼看着淳于曦。

淳于曦淡淡的说道:“北莽皇帝果然是手眼通天啊。”

“哪里哪里,”子桑陌离哈哈一笑,“怎么比得上公主殿下半分?”

“那是自然的,比如有人登位之前,给些大臣下了黑手的事情,本公主的确是比不过北莽皇帝的。”

“公主殿下果然手眼通天啊!”子桑陌离也起身,与淳于曦并肩而立,他视线的余光落在了这张绝美的容颜之上,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如果是以前的事情,他觉得淳于曦是可以让他玩弄在手中的宠物,在淳于曦来到塞北之后,子桑陌离就不觉得淳于曦是个好相与的人。

当然以前也不觉得,但以前只是觉得淳于曦嘴毒,而现在是心机很深,闷声不响的将九黎拿下来,虽然很大一部分功劳都是白宫宁帮着周旋和遮掩,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露出丝毫马脚的。

而且这个天下的许多事情,以淳于曦如今掌握的权势,不可能不知道的,北莽的事情他已经做得很隐蔽了,极少有人能发现,淳于曦轻松的说出来,已经足以证明,洛朝的谍子已经渗透到了北莽高层,看来自己这一次回去,还要再小心一些。

不过既然是两朝相争,自己在洛朝当然也有一些探子,而且有些人不会拒绝自己“好意”,好处是摆在眼前的,不会不拿,但是要怎么拿,这才是他们扳手腕的地方,以淳于曦的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些事情。

子桑陌离瞥了一眼淳于君,不管淳于君回洛朝京城,还是在塞北待着,他是淳于曦的软肋,就足够掣肘淳于曦。淳于曦不会担心白宫宁的生死,因为白宫宁这个人,要是自己不愿意死,就真的不会死。

而淳于君就不一样了,虽然淳于君本身也是十分优秀的人,但就是太正直,好像淳于曦手握百万大军,他的眼里也只容得下一个淳于曦,一个他视为人生最重要的亲妹妹,为了淳于曦,淳于君也许会违背自己的原则。

但只要不涉及到淳于曦,对付淳于君其实还是比较好对付的,当然肯定是要比身边这个红衣小狐狸更好对付。

“不要总是想着对付我哥哥来掣肘我,”淳于曦转过头看着子桑陌离邪魅的侧脸,冷淡的说道,“如果哪天我哥哥因为你受到了伤害,我一定会要你们北莽来陪葬。”

“我怎么会舍得对付我亲爱的小曦儿的哥哥,我英明神武的大舅哥,”子桑陌离背着手,迈着八爷步离开,“小曦儿,下次见面,咱们就在战场上见了?”

“最好是这样的。”淳于曦再次扔了一个雪球,砸在子桑陌离的头上,子桑陌离哎哟一声,顺势摔了一个狗吃屎。

淳于曦嘴角微微扬起,“谢谢你的糕点,要是我打赢了你,一定会少砍你几刀的。”

子桑陌离挥了挥手,“我要是赢了你,一定要把你当做压寨夫人,要你给我生个十七八九个孩子。”

“咻!”

子桑陌离撩起裤裆跳了起来,一柄小飞刀从他胯下飞过,“轰隆!”

飞刀打在前方的空地之中,炸出一个巨大的学坑,子桑陌离吞了一口唾沫,左跳右跳的登上马车,一边嘟囔道:“果然最毒妇人心啊,要不是公子我警惕,以后可就没有孩子了。”

原本离开的淳于曦忽然想起一件事,朝着子桑陌离大喊道,“娘娘腔,要是你不愿意嫁给我就算了,回去告诉你娘,虽然她年纪大了一些,可好歹还算是风韵犹存吧,她要是愿意,我同意她来我洛朝当皇后,当然嫁妆还是北莽啊……咱两以后可算是姐弟了。”

子桑陌离黑着脸从窗口探出了头,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么牙尖嘴利的,要不然今天就跟我一起回北莽,你去给我娘说说成不成?”

“你可以滚了,小弟!”淳于曦大笑着告别,让北莽女第来当皇后,本公主不把你收拾的惨目惹得就不是人。

淳于君走过来,温和的说道:“你那一番话,铁定是要传道北莽女帝的耳朵里的。”

“那万一她觉得我说得有道理,还真就过来呢,”淳于曦满不在乎的说道,“娘的死和她有些关系,但并不知道最直接的关系,我觉得她一定知道一些,有机会还是要当面问一问的。”

“你不会真的打算去北莽吧?”淳于君问道。

淳于曦白了自己哥哥淳于君一眼,“你看我像是你脑子有问题的人吗?”

“不太像。”

“本来就不是。”

“好像是这样的……”

“哎呀,你烦死了!”

……

白宫宁其实哪里也没有去,又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蓝桥之上孤独的白衣,在这里已经站了整整一年,在京城住了一年的完颜蓉,为了和白宫宁成对,也换上了素净的白衣,这一年在京城听到关于洛朝公主的评价,其实大多是不懂礼数,刁蛮任性的言辞,她不知道为什么白宫宁这样的人会喜欢淳于曦这样的公主。

就那样子的性格,有几个人会真的喜欢,还不是看中她的身份,她举得白宫宁也不是真的喜欢淳于曦,只是喜欢淳于曦的身份罢了。

“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完颜蓉问道。

白宫宁低头看着已经结冰的湖面,淡淡的说道:“你还要跟多久?”

“等哪天你真的喜欢我的时候,”完颜蓉微笑着说道,“北莽的局势你应该也知道,娶我,我可以帮你得到整个洛朝以及北莽。”

白宫宁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完颜蓉,“在我心情很差的时候,就不要惹我不高兴,不管你是北莽的什么人,我都可以杀了你,很简单的事情。”

“我有哪里让你不喜欢的地方?”完颜蓉语气渐淡,任何一个人,等得时间太久而没有得到回报,心里都会很痛,也会很难受,“难道那个淳于曦,就真的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吗?”

“你的呼吸对我而言都是错的。”白宫宁不想再和完颜蓉说话,他们之间唯一存在的联系就是利益,他可以帮着完颜家对抗子桑陌离,当然也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完颜家给他的承诺,至今都没有实现,已经让白宫宁失去了耐心。

白宫宁冷冷的看了一眼完颜蓉,“你的价值,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

“我在你的眼里,仅仅只是价值?”完颜蓉颤声问道。

白宫宁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开,和淳于曦联手攻克九黎,扩大了洛朝半途,但实际上洛朝的损失很大,本身九黎地势就十分崎岖,又多丛林,想要真正将九黎拿下,还需要不少时间,他现在不想去做,如果淳于曦不愿意回来,他也不会去塞北,他就在这里等着,是她能耗还是自己能耗。

反正在京城也是波云诡谲的生活,洛朝的这位皇帝陛下的帝王术玩得出神入化,自己也不会少多少乐趣,只是独木难支,没有一个人在京城帮衬的话,淳清云未必能坚持多久,他只是想要淳于曦回来而已,一个姑娘,为什么要去塞北那边,还要带兵打仗,难道他不能为她拿来一个太平盛世,天下一统吗?

虽然人不在塞北,白宫宁却是将手里的,大半谍报都放在了塞北,随时关注那边的动向,还有北莽的情报,有部分也是他出手送给淳于曦的,那个喜欢江湖的红衣姑娘,有吞并天下的野心,好像白宫宁觉得自己便与她遥远了许多,她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天真的姑娘,也不是那个像是空谷幽兰的姑娘,清冷,孤独。

现在的淳于曦,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诱人而且又带着刺,让他无法接近半分,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完颜蓉看着白宫宁的背影,神色淡漠,然后就像是一株骄傲了许久的野草,终于弯了腰,低了头,随风摇摆,腊月的寒风吹得枯萎的野草被埋入了雪地,剩下的便只有寒冷和窒息,“白宫宁!”

完颜蓉撕心裂肺的喊道,走在前面的身影没有半分的犹豫,完颜蓉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像是被天空遗弃的一大朵雪花,渐渐的陷入了泥泞,不被人看见。

……

腊月三十晚上,完颜蓉便带着关于洛朝最繁华城市的伤心记忆,在星星还在追逐月光的时候选择了离开,她所有的记忆好像只有白宫宁,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以为自己是不会爱上白宫宁,好像真的没有,又好像真的爱上了白宫宁,她的心里装满了他的样子,冷清,淡漠,还有一些细微的厌恶,每一个眼神都像是穿堂而过的寒风,一点、一点……一天、一天……汇聚成了暴烈的寒风。

绝望的火焰在他的心里燃烧,痛苦的寒风在她的心里肆虐,马车轮子的吱呀,周围冷风的呜咽,好像是在嘲笑她,又好像与她的冰冷感同身受。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死怎么样的感觉,在遇见白宫宁之前,被喜欢的人都是她啊。

有些言情小说上面说的话: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喜不喜欢我是我的事情。以前觉得是个笑话,后来觉得还是个笑话,现在觉得还是个笑话,天底下喜欢和不喜欢的事情,哪里会是一个人的事情呢?

一个人的喜欢真的是喜欢吗?

完颜蓉以前无聊的时候,也会看一些言情小说,当然作者都是不同的,但是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文采,却又是一个人的,而这几个作者最鲜明的特征,并非是因为他们的文采真的如何出众,只是有些话真的很好,也更简单易懂,更像是他们寻常的口语,“把你的心给我一小部分,把我的整个拿去。”

这是完颜蓉第一次看见时,便觉得十分惊艳的一句话,好像很适合她现在和白宫宁的样子,他从未喜欢过自己,自己却在不知不觉的让他占据了整颗心,甚至有时候也会将他与子桑陌离比较,和子桑陌离那种一见倾心的容颜相比,白宫宁其实让人觉得更加遥远。

子桑陌离是那种即便冷酷起来,也会让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也会让人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所以配不上他;而白宫宁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你别离他太近,他是里里外外的冰冷。

可越是这样无法得到,甚至不能听到一句假意温柔的话,他从始至终都是拒绝的,他的世界里只有黑白,从未其他的色彩,干净纯粹得令人不知不觉的后退。

如果能够从白宫宁的嘴里听到哪怕一句温柔的话,哪怕只是为了骗她的,她也会觉得开心的,她也会觉得还有希望的,她也会为他付出一切的,把整颗心给他,把整个人给他。

可是完颜蓉知道的,白宫宁那颗冰冷的心,冰冷的灵魂,也曾经火热过,也只为一个人火热过,他只有利益的脑海里,也只为一个人腾出了一片净土,那个不知好歹的人女人——淳于曦。

“淳于曦!”完颜蓉双目之中冒出了极度的火焰,压低了声音,犹如受伤的野兽在角落里低吼,“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为什么白宫宁心心念念的是他,为什么子桑陌离也时常要提起她,她只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天真不知所谓的公主而已,除了一张脸,她有什么可以和自己相比的?

有什么可以和自己相比的,只是为了好玩,跑去军中,跟一堆臭男人呆在一起,一个生**荡的婊子!

……

淳于曦望着塞北遥遥无极的雪原,过了这一片雪原,就是北莽的望南关,而洛朝和北莽的最大决战,也只是在这一片雪原而已,只要能够从这里打通,无论是打通镇北城,还是打通燕南关,双方都可以长驱直入,一路横扫,直通双方京城。

北莽与洛朝这数十年的战争,其实都是因为北莽如今的太后,曾经的女帝,如果站在女人的角度,淳于曦觉得甚至有一部分可能,是因为北莽女帝对自己父皇的执念吧,你想要守住你的江山,要护佑一方黎民百姓,我偏偏要给你打碎,要夺来我的手中。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更多的其实就是洛朝土地,相比北莽,更加肥沃,北莽如今的冬季,除了沿海的部分和内陆的小部分,其实大多数是无法耕种的,粮食紧缺,才是要不断进攻洛朝的原因所在。

子桑陌离回到京城之后,北莽太后萧寒衣看着自己这个才智近妖的儿子,淡淡的问道:“见过淳于曦了?”

“见过了。”子桑陌离躬身说道。

萧寒衣抿了一口热茶,才缓缓说道:“那小丫头,性格像她娘亲,气魄比她那个无能的爹还要大上几分。”

“应该是……吧,”子桑陌离笑了笑,自顾自坐下,“母后何时对一个丫头那么上心?”

“在你和完颜家争权的时候,咱们都被蒙在鼓里,”萧寒衣扔给子桑陌离一叠情报,“去年他们就拿下了九黎,只是打败,想要真正收服还需要一些事情,九黎地域,如今还是可以继续打的,只是损失会不小,那时候也是我们的机会。”

“既然是没有彻底收服,就不用太担心。”

“当然,我说的重点也不是这个,而是我们现在才知道,”萧寒衣淡淡的说道,“淳清云那个人,打仗也就一般般吧,不过玩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还是挺厉害,这里面肯定有他的一部分功劳。”

“情报上说的是白宫宁出谋划策,才能闷声不响的打下这漂亮的一战,两国之战,可不是什么小事,咱们的谍报不可能不知道的。”子桑陌离揉了揉太阳穴,轻笑道,“母后口里的丫头,倒是有不小的能耐。”

萧寒衣瞥了一眼子桑陌离,“你放出去那个诱饵,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些事情我不问,也不管,只想知道,开春之后,与北莽一战,是否能打下镇北城?”

萧寒衣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到洛朝的京城是什么样了,天下最为繁华的京城,什么时候可以成为我北莽的一城?”

“我努努力,兴许能成。”子桑陌离嘿嘿一笑。

萧寒衣不想去多说子桑陌离,他足够聪明,知道如何取舍,那些布局,其实从子桑陌离小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一些事情,她其实也很想知道,当年洛朝那刺杀一事,是不是有自己的儿子参与,弄得现在洛朝皇后之位空悬。

子桑陌离离开太后宫殿之后,便去了御书房,他的房间里挂着许多话,从淳于曦的小时候一直到现在的,心情极好的时候就要喝喝酒,心境好的时候就要要画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多睡觉。

子桑陌离研墨,喃喃说道:“小曦儿啊,你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那么大一块肉,竟然不想着分给哥哥一点,还想着独吞,不怕把自己噎死啊。”

他对于淳于曦是没有多少喜欢的,就是个朋友,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只是他的心里没有柔软,不会给出任何的软肋,而淳于曦有很多的软肋,他从未想过杀淳于曦,只是想要将她囚禁起来,偶尔斗斗嘴,其实生活就是这么好。

当然之前更淳于曦说的话,如果可以做,那他当然不介意,倘若真有这么一天,他和淳于曦成亲生子,带着一大堆孩子去看着那个面瘫脸白宫宁,然后给他说道:“白公子啊,咱们的小曦儿可真厉害,都给我生了这么多大胖小子了,你看着开心吗?”

“这样不太好,”子桑陌离掐断这个念头,太粗俗,浅显,不够气人,“得想一下应该怎么说。”

子桑陌离不知道白宫宁有多喜欢淳于曦,但是看完颜蓉送回来的情报,可是喜欢得很,他不太清楚,白宫宁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怎么会为淳于曦这样念念不忘,时时刻刻挂在心上,以白宫宁的准备,其实现在至少应该和淳清云分享半坐江山的,而不是现在处处受到压制。

一想到这些事情,子桑陌离就有些头疼,天底下除了一个白宫宁,还有一个淳于曦,自己知道的事情,淳于曦应该也知道了,这样其实就比较难办了,因为说起来,在对待某些事情上,淳于曦其实相比白宫宁是更加的冷静,从上一次他带淳于曦离开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来。

也许这是白宫宁仅有的不算弱点的弱点,可这样反而就是最难办的事情。

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画画,落笔生花,女子披着红甲,站在雪地之中,遥遥北望,英姿飒爽。子桑陌离满意的哈了一口气,将手放在火炉上暖暖,然还将画挂起来,房间里已经有了很多,朝中某些个大臣也是见过,本身为人就十分放浪不羁的子桑陌离,如今的皇帝陛下,风评就更加不好了。

只是一系列政策下来,又觉得他不会不好,现在北莽朝廷的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喜欢洛朝的那个公主,能被人知道,就自然会被人嫉妒,所以淳于曦在北莽女子的口中就更不好了,口口相传的事情,大多只是会更差或者更好,现在当然就是更差了。

……

淳于曦在冬季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雪,当然是在练兵结束之后,才会去看,吃糕点,要配上上好的茶水,塞北之地,其实一向都很少的,所以淳于曦极少喝茶,糕点也是从京城送过来的一些,然后就是她命人做的“白宫宁”小老板,会做些十分好吃的点心,稍微满足了淳于曦刁钻的口味。

冬季练兵时间较长一些,很多事情都需要淳于君处理,他不愿意回京城,还在想法设法让淳于曦回去,淳于曦是决定至少要打完这一场之后再回去的,所以她想了一个办法让自己哥哥回京城。

淳于君也已经老大不小的了,常年都在边关,哪里有时间认识姑娘,正好让父皇将他召回去,顺便给自己哥哥介绍两三个漂亮的姑娘,如果有喜欢的就更好了,这样父皇就可以实现他自己一直以来想要保个皇孙的想法了。

三全其美的事情,怎么能够不算好呢?

淳于曦觉得自己简直是越来越聪明了,可以让哥哥回京城,又能解决他讨老婆的问题,还能让父皇抱一个孙子,又能去京城为父皇分忧,这得是多好的事情啊,只要淳于曦这么可爱聪明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姑娘才能想到这些事情,还有这么好的办法。

淳于曦不常待在军营也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四处打听自己哥哥在镇北城时常会去的地方,虽然这一年哥哥几乎都在自己视线之中,但淳于曦觉得肯定在这个地方,还有个让哥哥舍不得离开的理由。

自己当然是最重要的之一,可万一要是还有其他的呢?

淳于曦可以让那些谍子去查,可那就没有多大意思了,所以还得要自己去查才有意思,不过以自己哥哥的面貌,说是没有姑娘喜欢那不太可能,人高马大身材好,出身好,又是战功赫赫,哪里会有姑娘不喜欢的?

闲得没有事情的淳于曦终于是打听到了关于哥哥的一些私事,是个小户人家,不过只剩下两位老人,姑娘被北莽的骑兵掳走之后,死在了路上,是个很伤心的故事,哥哥从来没有给自己说。

农家院子都很朴素,塞北的一些小村庄就更加显得简单了,在老人的围栏外边,还站着几个小孩,更远处有几个青年,在远远的望着,等淳于曦看过去,他们便转过头,不敢被发现,她一身红衣,裙摆铺开在地上,像是一朵绽放的梅花,清冷高洁,同仙女。

事情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有北莽的一队骑兵在讨回望南关的时候,以外掉队,进入到了这村庄,烧杀抢掠。

因为当时这场小规模的战争,就是在这个村子附近的,北莽的那些人又十分狡猾,所以淳于君在这里停了大概有半年,老人家的闺女叫翠花,很普通的名字,却是个心善的姑娘,又很明事理,帮着给一些伤员包扎疗伤,有时候也会去帮着做些饭送去,所以一来二去的,就跟淳于君熟悉了。

按照过来时候小孩子们说的,仙女姐姐是第一漂亮,翠花姐姐就是第二漂亮,差不多的,这句话让淳于曦送出了足够她心疼一个月的糕点。

翠花是个顶好的姑娘,其实长得也就是中上水准,主要还是北方这边气候干燥,且这里常年风沙,自然不会如自己这样的娇生惯养一样好,翠花和哥哥淳于君相识,来往便更多了,这一队老人也是十分喜欢淳于君的,淳于君也是的确动心,翠花是个好姑娘。如果自己父皇不答应这婚事,他就会找淳于曦,反正小时候替她挨揍总不能白挨揍吧。

“小曦啊,当时小君在这里的时候,也时常提起你,”翠花的父亲拉着淳于曦的手,泪眼婆娑,“老头子一把年纪,也知道小君出身不凡,俺们也是些平头百姓,翠花配不上你哥哥。”

“当时小君就说了,翠花人好,你肯定喜欢,只要你同意了,父亲就不能不同意的,”翠花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小君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又当了将军,你就劝他放下吧,俺们老两口不怪他,赶紧讨个媳妇,俺们也好喝口喜酒。”

说到这里的时候,翠花的娘亲起身从屋里取了一个包裹,轻声说道:“这些都是这些年小君给俺们送来的钱,怕俺们日子过得苦,当年的事情,俺们也不怪他,让他有时间啊就过来看看,这些钱呢,就当是俺们提前送给他的贺礼了。”

“那……那说书的咋说的,对,”翠花的父亲一拍膝盖,咧着一嘴黄牙说道,“借花献佛!”

借花献佛哪有这样用的啊,淳于曦轻声说道:“这些你们都收好啊,我哥他不会要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些事情……”

淳于曦抹了抹眼角,自己的哥哥她当然了解,倘若他真的很喜欢这样一个姑娘,是一定很难忘记的,“那我嫂子的……我嫂子在哪里睡着了?”

老两口就带着淳于曦过去,一边走一边说,北莽的那些骑兵当年进了这个村子,抢走了他们的闺女,还把翠花父亲的一只腿给打断了,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太清楚,只是后来听人说,翠花是自杀的。

一个如此热心肠,对人如此善良的姑娘,怎么会那么轻易自杀呢,她有父母等着自己养老送终,有个她喜欢,也很喜欢她的青年将军,这是一场幸运而又幸福的相遇,她怎么就舍得那么轻易的去另一个世界,怎么愿意在冰冷的地理,与大地同眠啊。

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淳于曦大概都是可以猜到了,也难怪自己哥哥从来不会提起关于成亲的任何事情,如果自己没有来这里,是不是反而会让哥哥生气?

淳于曦在小村庄祭拜了自己心底认定的嫂子,然后才回到军营,淳于君冷着一张脸,还是没有忍心责怪淳于曦,只是轻轻拍了拍淳于曦的头,声音有些沙哑,“其实我不太在乎的,我只是后悔,愧疚当时没有来得及拦住她。”

他不在乎她脏了身子,淳于曦轻轻抱住淳于君,“我今天去看了嫂子,她很好的。”

“是很好啊。”淳于君紧紧的抱住淳于曦,在淳于曦印象里,只有过一次哭泣的哥哥,坚强有骄傲的男人,手握百万大军的男人,哭得像一个孩子。

淳于曦轻轻的拍打着淳于君的背,轻声说道:“没事了,这会儿肯定是在笑你哭鼻子。”

淳于君听到这句话,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松开淳于曦,顺便用淳于曦的袖袍擦了擦眼泪鼻涕,说道:“我没事,就是愧疚,只要再快一点,就一步,她都可以不用死的。”

“总是念着过去的事情,那些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你所爱又爱你的人,一定会很不开心的,”淳于曦学着淳于君揉着自己的头样子,踮起脚跟揉了这位用情极深的男人的头,“哪怕以后你再遇见一个和嫂子相似的人,刚好你喜欢她,她喜欢你,那也只能做平妻,做妾,正妻的位置可就只有她了。”

“不要想着对不起她,”淳于曦轻轻揪了揪淳于君的耳朵,“两位老人我也见过了,他们都是这样想的,当然我不是在说逼迫你一定要娶妻,只是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该放下了,就放下吧。”

“也许吧,”淳于君叹了一口气,“也许哪天,真能和她在遇见呢?”

“几十万万分之一的概率,你就祈求上天保佑,你们可以穿越时空,然后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

最终淳于君还是被淳于曦给撵了回去,顺便将那老两口也带去了京城,有些事情,对于能够做的人,就应该去做。

在走的那天,淳于君将自己收藏得极好的香囊放在了淳于曦手里,“一共有四个的,一个给你的,一个给你以后的侄子的,之前她说要给父皇,不过我觉得你肯定不乐意,父皇也不会太高兴。”

“以前没有拿出来给你,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淳于君捏了捏淳于曦的脸,“我知道你在想一些什么,子桑陌离很危险,你自己要小心一些,他不会正面开战,京城那边,我会尽力做好的。”

“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你快走吧。”淳于曦催促道。

等着淳于君走了之后,淳于曦又独自坐在城墙之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活一世,不该只是看中了情爱,无论是人的普通与否,总是要做一些对自己也对别人有意义的事情,淳于曦当然不是那种自觉很伟大的人,只是在某些事情的选择上面,她选择忘记和放弃一些事情,但在某些事情上,她又选择了拿起。

将曾经的事情忘记,然后过这里的淳于曦的生活,做一个武功卓越的公主,青史留名,至于白宫宁,他愿意多想那就多想,愿意勾心斗角就勾心斗角,愿意去要这个江山就要,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最多就是他要这个江山的时候,她能拱手相送罢了;最多就是因为他的勾心斗角,让自己更加伤心罢了。

其实也就是这样而已,一个男人骄傲到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愿意低一点点的头的时候,淳于曦真的很失望了。

从前的白宫宁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霸道给我淳于曦一个人看的吗?

淳于曦伸了一个懒腰,从城墙之上跳下来,既然你白宫宁那么想要这个江山,我就好心好意的给你送来便是,你接了我就从此走我的江湖,你不接咱们就还可以好好谈谈。

他想要的只是白宫宁一个人而已,可是白宫宁想要的不仅仅是她,她自然是不会反对一个男人拥有极大的野心,但那不是在以伤害自己为前提的情况下,她可以跟着他吃苦,也可以为他忍受一些事情,但这不是他反反复复的理由。

总是觉得自己不够爱他,总是要作死,总是要找一个理由和自己吵架,总是要找一个借口和自己分手,见不得自己和别的男人走得近一点点,却偏偏要拿别的女人来气自己。

他始终都是对的,自己始终都应该为他考虑,自己的世界里只能是他在天上,而自己在卑微的祈求他的爱。

两个人之间的喜欢,永远都不会是一个的让步,因为总有一天,让步的那个人也会觉得很累,然后选择离开,就像是如今这样,淳于曦觉得和白宫宁之间,好像就是在一起,可哪怕是一点的空隙,都像是隔着千万里一样的遥远,他是一个太认真的人,好像开不起半点的玩笑,只是在他觉得可以的时候就可以,他觉得不可以的时候就不可以,极少有时候会想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只能看到自己的表面,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错了不认,对了就会讽刺,淳于曦叹了一口气,关于白宫宁的记忆,大多是不太好的,偏偏自己就会喜欢他,眼里就容不下别人,心里更容不下。

白宫宁有很多的不好,至少在感情方面他的确不是很好的,但是在其他方面却很好,他好像一个缺爱的孩子,总是苛求更多。

……

第二年开春,洛朝大军整装待发,在镇北城外一线铺开,朝中当然是有不少人在反对这一场无义之战,因为吃下九黎,最后再有个二三十年,就完全是可以做到这些事情,而不用像现在这样着急,反而可能让洛朝陷入十分危险的地步。

但淳于曦心意已决,而且她不认为此事无法成功,而且在北莽内忧外患的时候,要做成这些事情,只要运作得当,就有机会成功。

当然淳于曦之所以如此迫切的需要进攻北莽,原因有三,第一个原因是因为结束百年来的内战争,其次就因为白宫宁,她还想再试最后一次,如果给了他想要的,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自己身边,吵架也好,怎么都好,最后一个原因是为娘亲,也是为自己,查出娘亲真正的死因,查出当年刺杀一案,然后找出栖恨的解药来。

子桑陌离这个人心机实在是太深,由不得她不去往这边想,如果栖恨是和子桑陌离有关,那么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子桑陌离就已经在用一个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她自己和白宫宁还能够解释,因为毕竟都是过来人,但子桑陌离这个人就显得太不正常了,不否认有些人生而知之,但是如果是子桑陌离这样的人,近乎完美,几乎是没有多少感情的,他的眼里只有他感兴趣的事情。

淳于曦骑着红色烈马走在最前方,气候才刚刚好了一些,只是地面还残留着冰雪渣滓,淳于曦吐出了一口热气,随手将一张红色的请柬扔到了地上,几只马蹄踩过,就陷入了泥泞之中,淳于曦揉了揉被冷气刮得有些泛红的鼻尖儿,耸了耸鼻子,抹了抹眼角,勒住胯下战马的手上,还握着一封从京城送来的信件。

成亲的是白宫宁,娶的姑娘是雍亲王的嫡女,也是京城有命的大家闺秀,他们认识已经有半年十年,白宫宁不会喜欢她,但白宫宁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娶了她。

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哥哥淳于君也忙得焦头烂额,里里外外都需要应付,雍亲王的叛变无异于雪上加霜,但以白宫宁的手段,除了自己哥哥淳于君,和自己瞧不上眼的几个酸儒,大多是可以被白宫宁策反的。

就好像是白宫宁在宣战一样,你再不回来,我就会毁了你珍惜的一切。

淳于曦连着吸了好几口气,这里面要是没有子桑陌离插手,她是半点不相信的,还有最近刚刚查到的那个完颜蓉,嫁给了子桑陌离,完颜家族倒向了子桑陌离,这是迟早的事情,可就是太快了一些。

好像一切都已经超出自己预料的变化,淳于曦眼神晦暗,淡淡的说道:“直入望南关。”

“殿下,真不打算回去吗?”淳于曦麾下亲卫低声说道。

淳于曦摇头,不是不回,而是现在没有办法回去,大战一触即发,若是现在退走,恐怕士气会极其低沉,所以淳于曦有不退兵的理由。

在这里打,除了后方的补给以外,其实并没有太多可以用计的地方,唯一可以称得上体现双方主将智慧的也就是剩下排兵布阵了。

北莽的上将拓跋长安也是这一次的主将,淳于曦一身红甲,像是鲜红的嫁衣,只是没有新婚的喜庆,唯有冷酷的刺目。

红衣烈马,淳于曦是第一次上战场,她娇喝一声,“杀!”

骑兵冲杀最好阵型就是雁形阵,以淳于曦为首的雁形阵,整支队伍五千人,铺散开来,在冰原之就像是一只红色的雄鹰在极速飞翔……

……

洛朝京城白府,凌王淳于君在白府之中打量着周围的布置,白宫宁跟在淳于君身后,“恭喜啊。”

淳于君双手背负,眼中满是讥诮,他是回到京城之后才知道白宫宁和自己妹妹一些事情,所以对于白宫宁的观感就更加不好。

“王爷客气。”白宫宁淡淡的说道。

淳于君想了想,从袖筒里面掏出一份信,临走之前淳于曦交给自己的,一共有三封信,一封是给自己的,一封是给父皇的,最后一封才是给白宫宁的,如果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是不用他交给白宫宁的。

“要看还是不看?”淳于君问道。

白宫宁挑了挑眉,“什么?”

“小曦给你写的信。”淳于君淡漠的说道,“你想看就看,不想看我立马扔了。”

“我与公主殿下尊卑有别……”白宫宁的话还没有说完,淳于君便将手里的信撕得粉碎,扔在了白宫宁的脸上。

白宫宁面无表情,只是视线微微下移,看着满地的白纸,淳于君淡漠的说道:“既然是尊卑有别,你就不应该去招惹她。”

“殿下还有这些闲心管事,不如想想朝局如何。”白宫宁淡淡的说道,“我马上就要成亲,本不该与其他女子有和牵扯不清的关系。”

淳于君深深的看了一眼白宫宁,不管白宫宁和淳于曦之间的事情,白宫宁的存在对于洛朝朝廷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忌讳,他的能力很强,不仅仅是体现在诗词的才华之上,更多的是在政治和军事的才能,九黎那边预计至少三年才能稳定下来的局势,白宫宁只用来三个月的时间就将小半的九黎族人收服,成为他的一大助力,这也是他为何如今敢走到洛朝前台,和自己的父皇交锋的重要资本。

“若是你以后还敢招惹我妹妹,我不介意杀了你。”淳于君冷冷的说道。

等淳于君离开之后,白宫宁才冷冷的说道:“所有人不得靠近书房,违令者斩!”

白宫宁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信的碎片捡起来,一点一点的在苏卓上拼凑出来,其实淳于曦给白宫宁的信很短,只有四个字,去塞北的路上,淳于曦就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她又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又怎么会不清楚白宫宁为了要得到某些东西,也会做出一些让自己反感的事情来。

所以淳于曦给白宫宁的信只有四个字:不如不见。

“不如不见……”白宫宁眼角垂落了两滴泪水,她那么聪明,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彼此那么熟悉,她曾经无限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可这四个字,好似最锋利的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连通他的眼泪也击得粉碎,将落未落,心伤至此。

白宫宁甚至能够感觉到淳于曦写下这封信的平静与决绝,就是从此以后,她都不愿意再见他,白宫宁浑身无力的坐在书桌之前,并非是他真的无情,他和淳于曦认识其实时间很短,可是从见面开始,就好像已经度过了好多年,熟悉和爱,不是因为他偷偷跟在她身后很久,是那种本来就认识,她本就该属于我的感觉。

“不如不见……”白宫宁双眸灰暗,叹了一口气,他双手轻轻的敲动桌面。

“嘀嗒……嘀嗒……”

好像这样的声音,会将他的一切烦恼都缓缓的流传出去,在看不见的地方,听不见的地方,宣泄出来。

“阿宁,你在里面吗?”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我刚刚听你院子里的下人说你好像不开心,是不是跟堂兄有什么不愉快的,他最好说话,要不我去跟他说说?”

白宫宁小心翼翼的将碎成一片片的信收起来,轻声说道:“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太吵。”

洛朝与北莽开战,九成的谍子都去了边境,他不想让淳于曦出现意外,只留了很小的一部分在身边,其余的都已经散步在塞北边境和北莽腹地,子桑陌离和淳于曦之间因为栖恨有所联系,所以白宫宁始终不放心淳于曦待在那边。

越是想到此处,他便越是觉得烦躁,淳于曦再聪明,她也没有上过战场,一个女子,为什么要跑去那种地方?

开始不是说仅仅是那边走一圈,赚一点名望就直接回来继承大统吗?

她为什么要留在那边,为什么让淳于君回来,白宫宁揉了揉眉心,也相信淳于曦应该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感觉,他知道的,他的直觉不会错的,她的任性妄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自己很难将那个喜欢在珈蓝寺听雨,望着梨花,走在田野小路的女子与那个身披红甲,征战沙场的人联系起来。

她本就该是躲在他怀里的猫,千万的依赖,不忍心离开自己半步,永远都只该缩在自己的怀里,什么都不用去做,也不用去想,他会把最好的都给她,任由她的胡闹,他只要宠着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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