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外面有人找您。”
陆朝元安抚好熟睡中的人,放轻脚步下楼去。
“出去说。”
“世子,是一个姓方的男子,他声称是您要找的人有了线索。”
陆朝元走到僻静处,见到那位等候他多时的人。
他看起来像是瘦了,本该鼓起下坠的肚子被吸气瘪了一些。
“方大人,辛苦了。”
“世子爷,您要找的人我给找着了。”
“在哪?!”
他上前一步,看着他问道。
“卑职——”
“说!”
“就在前面,按照您提供的画像,那人还活着,正在万魁楼喝酒呢!”
“你的意思是……他还活着?”
“是,还活的好好的呢,卑职确认过,那眉眼,那神态,分明就是那画中人的样子。”
陆朝元步伐有些不稳,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或者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的原因。
“世子?”
方大人迟疑地问了一句,他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
陆朝元给了他一笔钱当做谢礼,也当是封口费。
万魁楼今日很是热闹,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揽着硬推了进去,像他这种素有盛名的世家子弟,这种明目张胆地狎妓,有些败坏门风了。
陆朝元招来管事的,给了她一锭银子,很快就问到了肖正齐的下落。
他推门而入时,肖正齐正在吃饭。
见到陆朝元,肖正齐的脸上并没有多意外,反而像是预料之中的样子。
“肖兄,我们一直在找你。”
“我听说了,这种感觉挺不错的。”肖正齐笑道,找他起码不是为了要杀他。
陆朝元上前拉住他的手,“跟我去找魏姑娘。”
肖正齐轻轻推开他的手。
陆朝元回过头看他,“你打算连个解释都不给吗,怎么说她曾经为你担心过。”
“这么晚了,你确定要我把她从被子里揪出来吗?”肖正齐问道。
陆朝元眼神暗了下去,重新走了回来。
陆朝元道:“方便的话,可以问问你这段时间去了哪儿吗?”
肖正齐为他倒了一杯酒,即便他自己不是特别想喝,“是一个叫庄家庄的地方,我在那儿养伤,因为伤的很重,所以现在才回来。”
“唐末死了,宫里的谕旨下的突然,没有详查,直接株连。”陆朝元情绪有些不高。
唐末不是一个好人,这一点他十分赞同,但是这么突然的死去还是让他有些遗憾。
“他只是一根导火线而已,他代表的家族才是最终的目的。”
“那张方子是你给他的?”
“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是或不是放到现在来说其实不重要了。不过我不太想骗你,方子是我写的,我本来只想让唐末吃点苦头,但是他急功近利,又想置我于死地,才阴差阳错招惹杀身之祸。”
肖正齐对他没有什么隐瞒,除去吕栎的那一部分。
“你可以不告诉我的,这些事情你应该埋藏在心底,这样对你来说更安全,毕竟他死了之后,已经没有人能查到你。”陆朝元看着他的眼睛,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一样。
肖正齐笑了笑,要把一件事才起来一直不说,那样太累了。
肖正齐:“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了。”
陆朝元神色微动,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嗯……想去看看那位名动江南的羽嫣姑娘,哈哈哈!”
陆朝元知道他非图美色之人,只是爱凑个热闹而已,无奈地扬了扬眉毛。
到现在为止,只有少数画舫都被人租去,江南的画舫价格颇高,有几分名气的姑娘甚至达到了千金,多数人都是四五个一凑,上那画舫,听姑娘弹奏一曲,说说笑笑也罢了。
听闻,羽嫣姑娘的画舫是万金难求,而且是不留客人过夜的,所以到现在为止,羽嫣姑娘还是处子之身。
“若是按你说的,难道没有王侯将相愿意出钱吗?不应该啊,肯定是你过分夸大了她的相貌。”
陆朝元笑笑不语。
羽嫣姑娘很少有中意的客人才会请到船上来,若是不合眼缘的,她是不会搭理的。
“这姑娘来头不小吧,若是有些权势大的人硬要上船,她一个姑娘家还能拦得住?”
“羽嫣姑娘确实有些来头,一般人不敢得罪,也不敢冒犯,只有你这样的。”陆朝元打趣道。
肖正齐趴在石墩子上,瞧着那艘纹丝不动的花船,“我这样的如何,样貌、脾性、钱财样样都好。”
陆朝元看着羽嫣姑娘的船,终于开始游动,从远处,沿着河岸缓缓驶来。
“能不能上羽嫣的船,还看你有没有本事了。”他浅笑着说道。
肖正齐笑了笑,看准那艘船。
当它快要到眼前时,肖正齐翻过石墩子,纵身一跳,载入河里,溅了好大一圈水花。
“有人跳水了!”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肖正齐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子,装作不会水的样子,很快没到水面下。
距离他最近的就是羽嫣的船,这么多人看着,如果她见死不救,定会被旁人指责,倘若她出手相救,肯定会让自己上船。
陆朝元看到他湿漉漉的被人拖到船上的时候,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他的小心思,不得不说,方法是笨了些但是挺有用的。
“咳——咳——”
肖正齐咳了几声,把嗓子眼的水吐出来之后,才算是一口气上来了。
原以为是个天仙般的姑娘会出现在眼前,没想到却是个半瞎还干瘪的船夫。
“公子,醒啦?”
“叔,你这眼睛大晚上的能看得见吗?”肖正齐颇为怀疑地问道。
“呵呵呵,还行,这不是没有一桨子拍你身上嘛!”
肖正齐干笑了两声,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你们姑娘呢?”
“姑娘自然在里面,外人可不能轻易见着。”
“……”肖正齐心道,“这马上天气就凉了,他这么直快地一猛子扎河里可不就是为了见一面传说中美若天仙,沉鱼落雁的人吗?”
“叔,你家姑娘救了我,于情于理,我该当面表达救命之恩的,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的大恩。”
“公子,你这招数过时了,在您之前,我这桨可捞起来不少人了,有几个运气不好的,还没来得及捞上来就断了气。”那人笑呵呵地说道。
肖正齐扑腾一下就爬了起来,笑道:“若按你所说,岸边的人该见怪不怪才对,而方才我落水的那一刻,那些惊呼声分明是真真的。”
半瞎船夫不语,独自走出了舱。
“这么说,我是通过试验了?”肖正齐对着帘子后面的人,笑道。
他落了水,身上湿透了,额间的碎发随意搭落在面额上,湿湿答答的还在滴水,透过几缕湿发,可见一双透亮的眼睛,格外有神。
“公子先擦擦头发,去换身衣服吧。”
画舫客舱里的灯被点亮,岸上的人心知肚明,羽嫣姑娘心里是中意这位公子的,原来落水的人是更容易获得姑娘家的同情,从此以后,中秋节的画舫游湖又多了一项活动。
肖正齐看到准备好的男子衣衫,便换了下来,重新整理了一下,才出去。
“公子这是去哪?”
迎面遇上的姑娘,面色红润,拿着一盏火烛,在火光的映衬下,双颊如暖玉一般。
“你就是羽嫣?”
“公子说笑了,你难道不是为了我来的吗?”
肖正齐侧开身子,让她过去。
“听起来,公子有些失望。”
“有个人跟我说,你是如天仙一般的人物,能让权贵掷万金而求一见,而今看来,有些虚高。”肖正齐如实说道。
“公子倒是实话。”羽嫣掩面轻笑,“我若真是天仙,何苦做这行当。”
“怎么,这行当不赚钱?”
“应是赚的。”
肖正齐把门阖上,靠在门上,“你这个人是挺聪明,但是这迷香的味道有些重了,如此急不可耐地迷晕我,应该是急着去见谁呢?”
羽嫣挑了一下眉间,“公子真会说笑,不过是些助兴的药物罢了,您如此小心谨慎,应该也不是来玩的吧?”
“当然不是,我说过了,我就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他笑了笑,搬了张小板凳坐下。
“公子既然来了,不如喝杯酒水?”
肖正齐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酒杯,没有去接。
“公子还真是小心啊,也罢。”她将手中的酒靠到唇边,抿了一小口,“如此,该放心了吧。”
肖正齐看着酒杯上淡色的红唇印,迟疑了一下。
自己重新换了一只杯子,倒了一杯酒,缓缓饮下。
“姑娘都这么做了,肖某怎么好再扭捏?”
“公子暂且先歇着吧……”
肖正齐恍惚间,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眼前的人唇间轻启,说了句什么他也不曾听见,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随即,房门便有人走了进来,将失去意识的肖正齐扛到了床上。
“主人,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看好他。”
……
陆朝元在岸边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便有些焦躁起来。
“若是现在冲过去,坏了肖兄的春宵一刻该怎么好!”
“肖兄为人洁身自好,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肯定是遇着什么危险了。”
他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博弈,谁都不让谁,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出来夜游的人也渐渐散去,他急得快要在岸上跳脚了,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正当他打算用世子的身份逼船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冒出一个人影来。
“陆朝元!”
“陆朝元!”
“啊?”
肖正齐猫着身子在桥头的柳树旁,朝他招了招手,他把声音压低道:“是我,肖正齐。”
“肖兄!”
陆朝元回应了一声,然后学着他的样子,轻手轻脚地摸到了他旁边。
“肖兄,你可把我急坏了!”
肖正齐笑着挑了一下眉尖,“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着什么急啊?难道你对她……”
陆朝元知他爱开玩笑,也不放心上,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拖去,“快跟我回去吧,咱们也玩儿的够久了。”
“别急啊,好戏才开始呢。”
肖正齐笑了笑,然后把他的头压低,看向画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