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午饭时间,猎头公司的李经理忽然来找云夏初,约在公司对面的茶餐厅,李经理开门见山:“云小姐,不知您最近有没有新的打算,福泽打算成立一个分公司,计划专门做青春时尚饰品,相信以他们的背景和实力,会对恩依的主打市场造成不小的冲击,所以我强烈建议您,还是选择大树好乘凉,福泽方面依然期待您的加入,他们最新开出的条件是,如果您愿意跳槽过去,将聘请您做分公司的副总,不但支付您50万的丰厚年薪,而且愿意在您入司签合约的时候首先支付您50万的优秀人才奖金,而且如果您跳槽需要支付恩依违约金,福泽表示愿意替您出面搞定,我想,这些条件开的非常优越,请您务必慎重斟酌”。
云夏初听到50万这个字眼时,心跳忽然漏掉一拍,那正好是她和景晨约定的违约金,只是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稍纵即逝了,夏初淡然一笑,心想这个李经理还真是少有的执着,她缓缓的搅动着手里的白瓷勺子,看着杯子里的咖啡转出香浓的涡流,然后把小勺在杯沿轻轻的磕了一下,才郑重而诚挚的开口:“李经理,我非常抱歉,又让您白跑一趟,我记得上次跟您实话说过,不是薪水的问题,我不会离开恩依,因为安馨是我的朋友,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不计风险的帮助了我,我和恩依是一起成长起来的,除非安馨开口,我任何时候都不会背信弃义,主动离开恩依。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所以,请您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非常抱歉”。
李经理最终叹了口气表示放弃,他说:“云小姐,我个人很佩服您的重情重义,现在的职场,像您这样的人并不多见,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祝您工作顺利”。
李经理带着满腔遗憾走了,夏初目送着他离开,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正午时分,草坪里的喷灌系统被打开了,喷出的水龙在明晃晃的阳光里像是一串炫目的白水晶。
那年夏天,夏初从武汉一家大学的珠宝设计专业毕业,外公说,夏初,外公年纪大了,撑不了几年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外公不放心,你回北京找个工作,顺便陪陪外公吧。夏初犹豫了很久,那时,她刚刚得到院里的通知,将聘请她留校当助教,那个机会对她而言,像是从天而降,她不舍得拒绝,反复考虑后决定先留校当几年助教积累一些工作经验,再回京工作。但是,就是这个决定后来让夏初每次想起来都愧疚不已。
外公病重辞世,夏初辞职,跌跌撞撞的赶回来没能见上外公最后一面,却见大舅和二舅为了遗产大打出手,大舅妈把夏初叫到外公屋子里,背着所有人拿出钥匙从外公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郑重的递给夏初,“夏初,这是你外公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你收好了,别让你大舅二舅看见”。
夏初认得那个黄花梨木的盒子,里面装了一套金镶玉的首饰,是当年妈妈的嫁妆,小时候,外公拿给夏初看过,他说:“夏初啊,这是你外婆给你妈妈的嫁妆,叫做金玉良缘,等你出嫁的时候,外公给你带上”。
从大舅妈手里接过首饰盒子,夏初抱在怀里泪如雨下,她想起外公说那些话时,眼睛在老花镜后面笑的眯成了缝,似乎已经看见了夏初出嫁的情景。
二舅妈正在院子里洗头,撇见夏初从主屋出来,端起水盆哗啦一声泼向一边的下水道里,夏初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身,还没来得及发火,二舅妈就迎上来拿腔捏调的嚷:“哎呦,夏初,你怎么跟那儿站着啊,我这没看见,溅着你了吧”。
大舅妈过来把脸色铁青的夏初拉开,沉下脸责怪二舅妈:“你长那么大的眼出气使啊,那么大人没看见”。
二舅妈抿着薄薄的嘴唇,颧骨高且消瘦,她看看夏初,语气凉薄:“对不起了啊,要不,我给买件新的,虽说你外公没舍得把他的宝贝留给我们,但是二舅妈给你赔件新衣裳的钱,总还是有,不过二舅妈知道你得了那么多宝贝,也不稀罕这点不是”。
夏初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舅妈见状忙把夏初拉回了屋。
外公的遗像摆在客厅中间的桌子上,眉目慈祥,他的骨灰盒还寄放在殡仪馆,
夏初的眼泪趟过脸颊。
尽管自小不知父爱母爱是何滋味,但是夏初从来没有觉得不幸福,她是外公最疼的小公主,那时,外公常带她去逛琉璃厂,逛潘家园旧货市场,教她认日光石,月光石,红珊瑚,绿松石……
外公的收藏经过****的浩劫后,已经所剩无几,最值钱的,也就是一幅宋朝米芾的真迹,但是外公生前再三叮咛,这画许捐不许卖。
大舅和二舅最终协商,分了家,那幅字画两家一起去银行租了个保险柜存了起来,约定谁也不能擅自处理。
夏初暂住在老宅子里,二舅妈铁了心认定外公把大笔遗产留给了夏初,天天对夏初冷嘲热讽。
大舅妈善良仁厚,从小待夏初如己出,每次看见夏初被二舅妈刁难时,就会出面维护夏初。外公生前也最认可大儿媳妇,才会在弥留之际托付遗物。
夏初从殡仪馆回来,找到大舅妈,幽幽的说“舅妈,我想给外公买块墓地,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大舅妈叹气:“夏初啊,舅妈也想,可是我做不了你大舅的主,你二舅和二舅妈又觉得你外公把遗产给了你,那幅字画外公生前再三叮咛不许变卖,唉!你先别急,舅妈再想想办法。”
夏初点头,心里难受,于是轻轻的抱了抱大舅妈,小声的说:“舅妈,您受苦了”。
大舅妈眼眶一红,忙笑着说:“你这傻孩子,舅妈挺好的”。
夏初知道,这么多年,大舅在外面拈花惹草,大舅妈忍气吞声,实在伤心了,会背着人掉几滴眼泪,被夏初撞见,就会笑着说:“舅妈这眼睛,最近老见光流泪”。
夏初狠了狠心,找了一个在典当行上班的高中同学,托他把那套“金玉良缘”里最值钱的镯子以死当的方式高价转让给他人了。选了墓地择日把外公的骨灰盒从殡仪馆请出来,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了。
从墓园回来,二舅妈在院子不冷不热的嘲讽:“买那么贵的墓地,死都死了,骨灰搁哪不是搁,我说她不一定拿了多少遗产呢,她外公就是偏心眼,可怜我闺女的学费还没着落呢”。
夏初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就想冲出去撕了那张刻薄的嘴。
大舅妈挡住夏初。摇摇头:“算了,别上敢子跟她急,瑶瑶没考上重点高中,说要交两万的赞助费才能上,她心里也急”。
两个月后,夏初在导师的推荐下,进了刚刚起步的恩依,安馨一眼看中夏初充满灵气的设计风格,于是开出高薪聘她做首席设计,夏初感激于安馨的知遇之恩,踏踏实实的在恩依开始修炼成为一名优秀的珠宝设计师的历程。
过了大半年,忽然有一天大舅妈偷偷的来公司找夏初,告诉她大舅和二舅商量要把外公那幅字画给卖了,有人给出60万。
安馨得知后,把夏初叫到办公室,说要以80万的价格买断她5年,之后月薪8000,年底另有分红。
夏初怔住,随后感激的不知如何表达谢意。
安馨一挥手,大大咧咧的笑着说:“你同意了,就把卖身契签了,以后,你就是姑娘我的人了”。
给了大舅和二舅65万,签了合同,拿回外公最珍爱的字画,又私下里偷偷的给了大舅妈5万,嘱咐她收好了自己留着用。
二舅妈撇着眼,冷嘲热讽:“我说夏初啊,你外公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遗产啊,这一出手就是好几十万,你就说说吧,不然二舅妈好奇啊,好奇的晚上都睡不着”。
夏初慢条斯理的卷起画轴,装进画筒,然后抿嘴轻笑:“二舅妈,我说了怕您就更睡不着了,不说外公给我的玛瑙翡翠祖母绿了,就单说这幅画吧,这可是宋朝米芾的真迹,市价怎么说也在200万以上吧”。
后来大舅妈为这话没少数落夏初,因为夏初前脚出门,后脚二舅妈就和二舅大闹离婚。
夏初笑的鲛诘:“大舅妈,您说,我要是说没有她信吗?所以我也就是投她所好而已”。
晚餐的时候看见景晨,夏初不无遗憾的说:“差点就有钱跟你解约了,唉!自由啊!差一点就获得了!”
“哦!真的假的,你有钱跟我解约?要不我给你打个9折,哇塞,一次拿到45万,好大一笔”景晨举着筷子,嘴巴里塞满了米饭,口水差点淌进碗里。
夏初夹起一根清炒空心菜,不紧不慢的说:“如果你是我,你选择给别人45万当大头,还是选择每月几千块跟个养眼外兼手艺不错的小时工合租一年呢!再者,按你的说法,我这刚结婚还没几天,就闹离婚,我怎么跟我们家邻居、同事以及我二舅妈解释呢?!”
景晨吸了吸口水,埋头吃饭,似乎相当郁闷,竟然比平时多吃了两碗白饭。
夏初的心情不是一星半点的好,破天荒给小时工放假,自己收拾碗筷哼着歌去厨房洗碗了。
五分钟后,夏初把碗筷收进橱柜,脱下胶皮手套,却见景晨站在厨房门口,笑的匪夷所思,夏初有些纳闷:“你怎么啦?想45万想疯了”。
“夏初”景晨说着向前跨了两步,把夏初挤到紧靠着冰箱的小角落里,脸凑近了,一脸认真的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夏初把手里湿漉漉的胶皮手套拍向眼前那张招人烦的脸,狠狠的啐到:“你以为我疯了!”
景晨挡住夏初的去路,一边从冰箱上拿了张纸巾擦擦脸,一边眯起眼睛看着被堵在狭小空间里的夏初,忽然咧嘴微微一笑:“夏初,你就承认吧,你最近看我,经常一脸花痴的表情”。
夏初郁闷的撇嘴,瞪向这个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孔雀男,严肃的纠正:“不,你说错了,我其实是白痴”。
“哦?!”景晨诧异。
“不然我怎么能跟你顺利沟通”。
夏初说完狠狠的推开他,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去游泳。
景晨连忙跟上,站在门口看着夏初把泳衣泳帽泳镜一一的塞进包里,忽然说:“等我一下,我也去”说着,立刻回屋收拾去了。
夏初一听,拿起包就走:“别跟我一起,别说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