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十与张良在邯郸的小巷居住了三月有余,却依然没有天机山的讯息。
这些日子张良向问十讨教了许多兵书战策,不时受到问先生惊人之语的熏陶,那些不世出之言使得张良愈发肯定,此人是灭秦复韩的希望。
言辞愈深,行为愈敬。
可先生为什么偏偏不肯出山呢?着实想不通。
今年邯郸的雪下的早了些,使得这个烈烈寒风的的城池更加刺骨冰冷。
“先生,听闻邯郸城西的梅花要开了。”张良肃立一旁,恭敬的说道。
“寒梅冷傲,确实值得一看。”问十看着门外的飞雪,心不在焉的说道。
来赵国数月有余,却还是一无所获,天机山,究竟在哪里。
“我看先生心情憋闷,不妨去城外走走。”
“也好。”
“城西有一村,盛产赵酒,甘甜醇厚。同样值得一饮。”张良像是想到了赵酒的味道,心驰神往。
“好雪好酒好梅,也算是一大快事。走吧,子房。”听闻有好酒,问十立马来了精神。
这酒,是救命灵丹。
张良闻言一喜,关了店门。一左一右,两排浅浅的脚印留在雪地上,通向邯郸城外。
《邯郸县志》记载:“酒务泉,在城西十里,水甘冽,昔赵王于此酿酒。”
赵国人都知道,赵酒,是名扬列国的好酒。
雪花飘飘,步行十里。
“有大雪相陪,子房为伴,古来风流名仕,也不过如此。”问十用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笑着说道。
他记得小师妹是最喜欢雪的,只可惜她看不到这场好雪,而手中的雪花转瞬即逝。
“先生,国士也。良,学生耳。先生莫要抬举了。”张良缓步走在白雪里,谦逊的笑着说。
问十又接住了一片雪花,嘴角一弯,笑了笑,也不予辩驳。
“先生喜欢雪?”张良看了看问十的笑颜,这些日子问十有些心事重重,笑容也少了些。
“这般纯净的东西,谁人不喜欢。”
“可惜,良就不喜欢。”
“哦?为什么?”问十有些惊讶,这是小师妹喜欢的,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世间的人都是喜欢的,最起码,像张良这样的风流雅士,应该是喜欢的。
“良的心很小,已经装不下喜欢的东西了。”张良想到自己的复仇大业,不禁神思暗淡了一下。
这小子,好执着的样子。
问十接过了第三片雪花,语重心长的言道:“如果你连一片雪花都装不下,又怎能装的了天下。”
声音格外的轻,但在这寂静无人的雪地里,听的又格外的亮。
张良的身体抖了一下,看向这雪地,脸上的神情突然松弛了些,看这漫天大雪也可爱了些。
“一片两片三四片。”问十又接过一片雪花,缓缓吟诵道,语调了欢快了许多。
张良倒是有些不明所以,先生是在作诗?
“五片六片七八片。”问十滑走于雪上,且行且吟。
“九片十片十一片。”
张良看了看问先生潇洒的背影,深思道:“先生的诗真别致。”
“先生的诗如何?”问十潇洒的回了回头,摆了摆飘逸的秀发,随意的问道。
张良是万万没想到,先生不但做了这样的诗,还面不红,心不跳,让自己评。行事如此难以揣度。
“先生大作,字字紧扣,浑然天成。”张良同样面不改色,拱手赞道。
问十盯着张良恭敬的神色,哈哈一笑:“纵是子房,也不能免俗啊!”
“且听这一句!”问十大手一挥,一股气浪散出,沿着雪地翻卷,顿时将二人周围百米内一切的痕迹抹的一干二净。
衣袖一展,一道庞薄的真气裹着千万片雪花环绕问十周围。
此时的问先生,身处气旋中心,宛如雪中帝王。
这方天地,只剩下雪,和问先生。
“飞入雪地皆不见!”
问十长吟一声,漫天飞雪齐齐落在地上,了无痕迹。
张良震惊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绝世的功夫,绝世的好句。竟融在了一个人人上。
问先生,究竟是人是鬼。
“子房,先生的诗如何?”问十再次回了回头,挥了挥衣袖,随意的问道。
“浑然天成,鬼斧神工,先生,真乃神人也!”张良字字恭敬,发自肺腑的作揖道。
“所以,先生说的话,你可信得?”
“信得。”
“既如此,灭秦之事就不必忧虑了,安心等二十年,好好赏雪。”问十看了看张良的眼睛,气定神闲的说道。
先生,可真是好性子!
“良,受教!”
“不必如此,走吧,十里雪景,我们才走了一半。”问十笑了笑。
雪地上又重新出现了两双脚印,点缀在沿途的风景里。